他睁眼,看着俞念洁俯下身,一缕长发垂落在他眼际,低掩的美眸直直凝视,似想从他脸上寻觅白辰的痕迹。
眉头皱起,他不悦的哑语:“我不是白辰。”
俞念洁只道:“我知道你不是。你是羲王,湛子宸。”
当她吐出他的名字时,他的眉头一松,体内那股蠢动的异感,如被封印一般,慢慢退回最yīn暗的角落处,安分地待在那儿。
他闭眼,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掌中那只柔软的小手,而后,沉沉入睡。
入睡前,意识昏昧之际,他依稀能感觉到,那只柔软的小手绕到他的颈后,轻轻抚过上头的一道旧疤……
连着数日,风雪漫天,整座楠沄镇如遭冰封。
碰上这么大的雪天,妙心堂自然不可能开门做生意,可药房的炉灶却没冷下,俞念洁依然天天上药房煎药。
俞念洁将煎好的药逐一倒入一个个红漆木桶里,再逐一将盖封上,一旁的伙计随即接手,将封装好的红漆木桶放上竹篓。
待到煎好的药分装完善,俞念洁也没闲下,帮着伙计与掌柜们提着竹篓来到大堂。
大堂门外已备妥马车,车上亦已装载了数个竹篓,两个身穿茶褐色棉袄的伙计,哆嗦着身子等在马车旁。
雪,下下停停,有些低洼处的积雪已高至膝盖处,上头的雪,甚是洁白,一看便知是刚落不久。
“外头天冷,夫人就别出去了。”见俞念洁特意换上了深色连帽大氅,闵鸿知道她肯定又想亲自外出送药,连忙劝说道。
“不要紧的,我怕阿武他们若是弄混了药,分错了药,那可就不好了。”
俞念洁边说,边探手将帽子戴上,掩去大半清丽面容,不顾掌柜的劝阻,背起了竹篓便要往外走。
“慢着。”
低沉的声嗓霍然响起,大堂里的众人一怔,循声望去。
只见湛子宸一身单薄玄衫,长发以白玉环盘髻,面色已不若前几日来时那样苍白,高壮的身子立于堂中,顿显压迫。
每当众人看着他,总会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毕竟,那张脸分明是离开妙心堂十年的白大夫。
镇上谁人不知,妙心堂曾经出了个年轻俊雅的白大夫,他不仅接替了已逝的俞父替镇上村民把脉医病,亦让一度沉寂的妙心堂,找回了往昔的热闹风光。
最要紧的,还是众人皆乐见这个医术jīng湛,外貌俊秀且人品甚好的白大夫,与才貌双全的俞念洁结为连理,成为楠沄镇一段佳话。
岂料,十年前的一个冬日,众人爱戴尊敬的白大夫,只留下短短几句话给妻子,便离开了楠沄镇,从此杳无音信。
是以,当湛子宸出现在楠沄镇,众人无不惊愕。
“大人。”堂里的掌柜与伙计们手忙脚乱地行礼。
无视满堂行礼的闲杂人等,湛子宸大步走向门口外的俞念洁,穆池则是亦步亦趋地紧随在后。
“外头雪还下着,你这是打算上哪儿?”湛子宸紧皱眉头,不悦地质问。
俞念洁福了福身,素净的丽容在毛帽下更显小巧细致,由于个头娇小,她得高高仰起颈子,方能看清他的表情。
略略观察过他的气色,她眉睫微弯,嘴角一扬,道:“小妇见过王爷。”
湛子宸懒得与她客套,语气不善地道:“你没听见我在问你话吗?”
众人亲着这幕,全替自家的当家捏了把冷汗。
眼前这位可是名声响亮的羲王啊!乌禾县不过是地处偏远的小县,距离皇京可是十万八千里之远,这儿的人想都不敢想,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到羲王这样身份尊贵的皇族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