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说白辰是个鬼,可这个鬼,在十年前曾与我结为夫妻,曾与我同寝共枕,与我相互扶持,您说,他真的是鬼吗?”
“住口!”湛子宸发了狂似的吼道。
见他情绪激动,神情明显端着一抹掺杂了憎恶的恐惧,俞念洁越发觉着个中必藏有蹊跷。
于是,她壮大了胆量,又问:“王爷,十年岁月能改变很多事情,甚至是一个人的容貌与身躯,都可能有所变化,您可晓得这十年来,您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他像被触着痛处的野shòu,bào躁狂狺:“是白辰他yīn魂不散,他对我下了咒术,他要让我永生不得安宁,我才会成了眼下这副鬼样子!”
“王爷说白辰对您下了咒术,可他已是鬼魂,又要如何对您下咒?”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吼毕,湛子宸转身逃离花厅,宛若拖着伤躯亟欲躲匿的shòu,那背影是如此仓皇,如此绝望。
俞念洁没追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眼眶浮现浓雾,目送他的背影逃离。
敲门声一响起,坐在大炕上,手支于炕案上撑额打盹儿的俞念洁随即站起身。
记得方才喝完最后一壶茶时,约莫是二更天,眼下应当是三更天了……他从未晚过三更天回寝房,看来他是真受了刺激。
俞念洁qiáng打起jīng神,紧瞅着那扇门,盼着熟悉的低沉声嗓响起。
“夫人,您歇下了吗?”不一时,门外传来穆池刻意压低的嗓音。
抑下心底那份失落,俞念洁连忙回道:“还没歇下,穆公子请进。”
“嘎叽!”门被推开一个小缝,穆池依然立于门外,不敢跨过门槛。
自从她随湛子宸一同返京,一路上穆池对她恪守礼节,保持一定距离,不敢再如从前那样任意对待,同她谈话更是尊敬万分,不似先前那样鄙夷怠慢。
“夫人,王爷在前院书房……他喝醉了,不让下人搀扶。”
“有劳公子领路。”俞念洁颔首。
穆池退开身,让她自个儿推门而出,然后才为她掌灯带路。
位在河苑的这座别院,是归在羲王府名下,据闻,过去老羲王经常来此与政要会晤议事,以避开帝王身边的耳目。
如今老羲王已逝,这些产业自然归到湛子宸名下。
“夫人,小心脚步。”书房门前,穆池退居一旁,压低手中的灯笼,为她照亮门槛。
“有劳。”俞念洁道了谢,提足跨过,款款入内。
俞念洁一进门,外头候着的穆池随即将门带上,不容外人有机会偷亲。
书房的灯大亮,俞念洁缓步上前,绕过了用来摆设的huáng花梨木多宝格,来到红木架几写字台前。
湛子宸醉倒在写字台上,案上倒落着酒壶与酒杯,溅洒而出的酒液,将压在他手下的纸张染湿。
他紧闭双目,眉头深锁,握紧了一只拳头,似想抓住什么,偏偏什么也抓不住,只不过是伤了自己。
俞念洁缓步上前,小心翼翼执起那只拳头,将之翻正,然后扳开一根根握紧的长指,宽大掌心布满鲜红的月牙印,血迹斑斑,甚是怵目。
她忍住鼻酸,抽出绣帕,轻轻拭去掌心上的鲜血。
她擦得如此专心,没察觉写字台之后的男人早已转醒,一双阒黑眼瞳正凝视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擦拭完毕,正欲放下那只伤痕累累的拳头,不想,却反被一把攫住了手。
她一怔,抬眼,迎上他沉痛的目光,心底泛起浓浓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