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如莲似月,隐在耳后的发髻上垂落着两道银色发带的缺舟一帆渡尝试纠正对方话中错漏:“我。”心外无佛,人人是佛,以我渡我。
皇甫霜刃饶有兴致道:“趣味的说法。”明心见性,了悟本我,方才谓佛么?
“你就是我的过去,我就是你的未来。”类似自我求道的内心关照化作此时的精神对谈旨在引导术者了悟。
“现在不明白,以后……”
一言至此佛者又觉自身反落偏狭桎梏,能通过匆匆一晤探得地门初衷之人又何曾须得旁人引领。
于是缺舟一帆渡也放下玉笛,转而再次拈起杯盏。
“也许这不是需要明白的问题。”佛者神色安然恬淡。
“这是缺舟的悟吗?”
“哈,答案本身往往是另一个问题。”轻笑一声避而不答,垂首啜香茗的缺舟一帆渡眉头蓦得一动,“啊,茶都凉了,你我却未对饮言欢,是说现在要言欢恐也困难。”佛者有心送客。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希望第三次见面时,你会有不同的想法。”
“第二次见面……”
低声咀嚼字眼的皇甫霜刃瞑目状若沉吟片刻,再睁眼,神色一片沉静。
“我们从来不曾见过面啊,缺舟。”
“你果真悟性过人。”祥和淡然的目光投注在术者脸上,缺舟一帆渡道,“我会期待我们第一次见面。”
话音落,人起身,光芒一闪,幻境消融,星移电转回归方圆本相,周围景致是一处书斋。
四面挂着名家书画,高大的紫檀书架上,高高低低地陈设着书籍古玩,几案上的香炉散发出浓郁的沉香,能使人头脑清晰,思路敏捷。
大厅里挂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鸟笼,鸟笼里有一只白锦花鸟,色泽亮丽体态轻盈,正清亮地鸣叫着。
“回来了!回来了!”
此地位处佛国境内。
紫金钵尚未落入地门掌握,用于铺开思能网络的广泽宝塔亦未建成,若想与冥冥存在接触,选项依旧只有踏入达摩金光塔。
收神定念的皇甫霜刃暗赞奇兽通灵,旋即又闻温润男声问道:
“你,见过他了。”
出声者是此地主人杜松槐,其人身穿一袭紫黑色衣袍,面容白质,额前有几缕微卷发丝垂落,头冠衣摆袖口处纹有孔雀尾羽图案。
联系方才对话所得,两下印证窥得图腾深层象征意义的术者心中有数。
“嗯。”
佛国法门众多,内中自是不乏隐士高人,地门底蕴积累千年,诸般脉络盘根错节,倒也并非所有人力皆存于皇甫霜刃记忆当中。
昙华·杜松槐,便是这样一位人物,由缺舟一帆渡所推荐,于这个地门隐匿未现的时机或可以引为接触禁地的中间人。
当然这前提是术者能得到杜松槐的认可:“我想问,对你而言,你所经历人生是什么?”
这问题略显耳熟,皇甫霜刃不由一怔。
“抱歉,”看出对方迟疑的昙华神色歉然,“这问题真是唐突了。”
“无妨,”术者摇摇头,“我经历的人生是发生在我的身上的事情,造就我这个人的一切。”
“发生过的事情真正发生过吗?”杜松槐追问道。
“那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皇甫霜刃回答说。
“所以也可以说,只有记忆中的事情,才是发生过的。没在记忆中的事情就算没发生过。这就是人的一生对吧?”
“这算是一种哲理吗?”
“可能也是一种真理。”
“那么……他呢?”
术者转眸看去,昙华视线随之一同移动,停在方自玄关进入的那道魁梧身影上,再也无法移动。
那是名铁塔般的壮汉,身披暗紫斗篷,内着百锻软甲,结实强健的体魄仿若铜浇铁铸,只是观来全无寻常人气。
这人是某种意义最后的王族亲卫,号为笑南冠,名唤慕云知命。
“这是?”杜松槐双眼闪动着异彩,“无心无念之人。”
说话间,昙华倒是率先推翻自我判断,“不,不对,这已非人。”
这绝非自然肉胎能可诞生衍化的结果,倒不如说是为了某种目的,强以精纯技术造就的结果。
心下为该猜测而感到不忍的杜松槐垂眸道:“这是你的理由?”
皇甫霜刃言之凿凿:“这是他的理由。”宛若呼应术者话语一般,拖着水晶棺椁健步如飞的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