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脉泉的水,泉眼立刻喷出些铜制的鱼,鱼尾的纹路是九地的匠语,拼出“归源即归心”。
小年带着村里的铁匠往地脉炉走,炉里的铜水泛着九色光,他往里面投了云境城的定云珠粉、绿林的木心铜碎、冰海的引魂燧粒、流沙洲的定沙珠屑、星巢的天工鳞末、地火的铜核芯、归渊的船板铜、铜屿的稻穗铜、银滩的盐晶铜,铜水突然沸腾成漩涡,漩涡中心浮出块透明的铜,像母铜脉的微缩形态。“这是‘十全铜’,”小年用长勺舀起铜液,液珠在空中凝成颗星,“天工们说母铜脉是所有铜器的母亲,九地的铜珠融在一起,能让她重新焕发生机。”
当天夜里,货郎的儿子做了个厚重的梦。他站在母铜脉的核心,周围的铜壁上刻满了从西晋到现在的铜器图谱,最古老的那幅是个野菊形状的铜胚,胚里的铜液正在流动,映出无数天工的笑脸。“始铜锭在脉眼的‘孕铜石’里,”母铜脉的声音像大地在震颤,“只有用红泥坳的野菊根和九地的铜珠一起煮,才能让锭里的铜液流出,滋养所有枯竭的分支。”
三日后,货郎的儿子带着十全铜液和始铜锭的仿制品往地脉深处走。独轮车的铜轴缠着透明铜片,每转一圈就会照亮前方的路,路两旁的岩壁上渗出些铜绿色的液,液里浮着些铜制的胚胎,都是九地的铜器雏形,像在重新生长。路过母铜脉的分支口时,守脉的天工魂魄从脉壁走出,往车上塞了把铜制的凿子,凿身的纹路能打开所有脉道的石门,刀柄上的野菊纹是母铜脉的印记。
进入地脉核心时,铜片上的母铜脉图谱突然清晰,脉壁上的铜器图谱正在褪色,最古老的野菊铜胚己经模糊。货郎的儿子往脉壁上撒了把十全铜液,图谱立刻重新发亮,野菊铜胚里的铜液开始流动,顺着脉络往九地的方向蔓延,所过之处,枯竭的分支都冒出金色的泉,泉里浮着些铜制的蝌蚪,蝌蚪聚成“生”字。
孕铜石果然在脉眼中央,石上的纹路是朵巨大的野菊,花心的位置嵌着始铜锭,锭周围的铜液己经凝固,像层硬壳。“硬壳怕九地的铜温,”天工的魂魄从石缝里飘出,声音里带着地脉的震颤,“把九地的铜珠按方位摆好,再浇上十全铜液,硬壳就会融化。”
货郎的儿子按九地的方位在石旁摆好铜珠,云境城的铜珠在北,绿林的在南,冰海的在东,流沙洲的在西,星巢的在上,地火的在下,归渊的在左,铜屿的在右,银滩的在中,正好围着孕铜石。他往石上浇了些十全铜液,硬壳立刻裂开,始铜锭里的铜液涌出来,像条金色的龙,顺着母铜脉的分支往九地游去,所过之处,脉壁上的铜器图谱都长出新的纹路,像在续写新的故事。
当铜液流回红泥坳的泉眼时,西海铸坊的铜树突然长高百丈,枝叶穿透云层,九色的铜果在枝上同时成熟,果里的影像不再是单独的一地,而是九地的铜器在红泥坳的野菊丛里欢聚:云境城的铜鸟衔着绿林的铜果,冰海的铜锚系着归渊的铜船,流沙洲的铜链缠着星巢的铜丝,地火的铜珠映着银滩的盐晶,铜屿的稻穗垫着红泥坳的铜铺门槛,所有的铜器都在发光,像在庆祝重生。
穿工装的老人往源脉泉里投了块始铜锭的仿制品,泉眼立刻喷出道金柱,柱上的纹路是所有匠语的组合,在红泥坳的上空凝成个巨大的“源”字。九地的铜器突然同时作响,声线汇在一起,像母铜脉在歌唱,歌词是红泥坳的方言,重复着“根在此”三个字。
货郎的儿子在西海铸坊的地脉入口旁铸了座铜碑,碑上刻着母铜脉的全图,每个分支的起点都标着红泥坳,旁边刻着行红泥坳的方言:“所有的铜,都是红泥坳的野菊所化;所有的路,最终都要回到红泥坳的土里。”有山外的人来拓碑,拓片上的纹路会自动显出九地的风景,像把所有的远方都印在了红泥坳的纸上。
孩子们发现,现在红泥坳的铜器会自己生长,铜铺的天工图谱每天都多出新的铜器样式,有的是云境城的铜桥与绿林的铜树结合,有的是冰海的铜锚缠着归渊的船链,每个新样式上都有野菊纹,像红泥坳的印记从未消失。他们往源脉泉里扔铜器碎片,碎片会在泉里重新组合,变成带着九地灵气的新铜器,拿出来时还带着淡淡的野菊香。
秋分那天,九地的天工魂魄突然齐聚红泥坳,他们站在源脉泉旁,往泉里投了块各自的铜器碎片,碎片在泉里融成块巨大的铜,铜上的纹路是九地的地图,地图的中心长出朵野菊,花瓣上的每个纹路都是一个故事:西晋天工铸第一块铜的专注,老铜匠爹修补镇魂碑的虔诚,货郎的儿子寻找母铜脉的执着,九地铜魂相聚的欢腾……所有的故事都在花瓣上流动,像条不会干涸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