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原城的护城河结着薄冰,月光在河面上碎成银鳞。乔世广蜷缩在马车里,怀中的檀木匣硌得肋骨生疼。匣内藏着的不仅是松本与范永斗往来的密信、硫磺交易账簿,还有父亲临终前未写完的手稿,每一页都浸着血泪。
三日前,他扮成琉球商人混进那霸港的货栈,亲眼看见标着\"生漆\"的木箱夹层里塞满硫磺。松本与范永斗管家密谈时,他冒着风雪攀在屋顶,将那些卖国言论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此刻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都像是催命符。
\"少东家,有黑影尾随!\"车夫的警告声未落,数十道寒光突然刺破夜色。乔世广掀开车帘,只见日本浪人手持倭刀呈扇形包抄,刀刃上的萤石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正是松本豢养的死士。更远处,晋商杀手的铜铃在寒风中作响,与记忆里范永斗管家腰间的配饰如出一辙。
\"护住匣子!\"乔世广抽出长剑,剑穗上的铜铃却突然哑了——不知何时被人割断。他心头一凉,想起今早范家送来的贺礼,掌心瞬间沁出冷汗。马车在巷口急刹,车夫脖颈喷血栽倒,乔世广踉跄着滚落在地,匣子脱手飞出丈远。
混战中,乔世广的玄色长衫被划开数道口子。一把倭刀擦着耳畔掠过,削断的发丝飘落在染血的账本上。他瞥见杀手们腰间的狼头玉佩,正是晋商八大家的暗记,悲愤瞬间化作力量,剑锋直取为首浪人的咽喉。
\"交出证据!\"范永斗的管家突然现身,手中软鞭卷着硫磺火药,\"你以为凭乔家就能扳倒我们?朝堂上半数官员都收着日本的银子!\"话音未落,软鞭已缠住乔世广手腕,火药粉末撒在他衣袍上。
乔世广望着不远处结冰的护城河,突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琉球海图。那时父亲总说:\"商人逐利,更要守义。\"如今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总在深夜对着海图叹气——原来早已知晓这场卖国阴谋,却惨死于奸人之手。
\"想拿证据,做梦!\"乔世广突然将账本塞进怀中,拼尽全力冲向河边。身后的硫磺火药被火星点燃,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他感觉后背传来刺骨的凉意,一把倭刀贯穿右肩,却在坠入河中前,奋力将檀木匣抛向对岸。
河水冰冷刺骨,乔世广却笑出声来。他看见匣子在冰面上滑出长长的轨迹,最终消失在芦苇丛中。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儿时父亲教他辨认账本上的琉球文,王铁锤在铁坊刻下月牙纹时的专注,还有碧蹄馆战场上炸膛的火炮...
\"乔世广,拿命来!\"范永斗管家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乔世广沉入河底,望着水面晃动的月光,恍惚间看见父亲站在船头,船帆上\"晋商乔记\"的金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松开攥着账本的手,任由河水将证据带向远方——只要月牙纹还在,只要良知未泯,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终会迎来破晓。
三日后,王铁锤在护城河芦苇丛中发现半块浸透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硫磺交易,琉球转港\"的字迹虽已模糊,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他握紧腰间刻有月牙纹的凿子,望着京城方向,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而此时的范永斗正在府邸设宴,却不知暗处有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也不知那沉入河底的证据,终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铁证昭雪
王铁锤握着沾满煤灰的铁锤,怔怔地望着铁匠铺外飘落的雪花。寒风卷着细雪钻进衣领,却不及心中寒意彻骨。乔家的小厮浑身是血,倒在铁坊门槛上时,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染血的青玉——那是乔世广从不离身的玉佩。
\"乔少东家...护着证据跳了护城河...\"小厮气若游丝,\"他说...让您带着月牙纹...讨个公道...\"话音未落,便没了气息。王铁锤双膝一软,重重跪在满地铁屑上,掌心被尖锐的碎铁扎得鲜血淋漓。他想起乔世广最后一次来铁坊时,眼神里燃烧的怒火与决绝,此刻却化作冰冷的玉佩,沉甸甸地压在他掌心。
\"爹!\"儿子小虎冲过来扶住他,\"范永斗的人已经在搜城了!\"王铁锤猛地起身,浑浊的双眼闪过狠厉。他踉跄着冲进内屋,从床底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装着刻有月牙纹的炮管残片,还有用鲜血写满批注的账本。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每一批掺硫铁料的来源、去向,以及晋商与倭寇勾结的罪证。
\"把这些藏到后山的枯井里。\"王铁锤将铁盒塞进儿子怀里,\"记住,就算丢了性命,也不能让这些落入奸人之手!\"小虎望着父亲决绝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接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