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抱着木炭回来时,远处已传来倭寇战船的战鼓声。文素娥将三种粉末倒入石臼,抄起捣杵开始舂捣。每一次撞击都震得地面微微发颤,细密的汗珠从她额角滚落,滴在火药粉上,瞬间蒸发成细小的白雾。\"告诉沈先生,半个时辰后,我要三百个浸过桐油的麻布包。\"她的声音混着捣杵的撞击声,\"还有,把所有锡锭都熔了。\"
当阿砚飞奔着离开工坊,文素娥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望着石臼里均匀混合的火药,忽然想起第一次给丈夫打下手的场景。那时她还是个绣娘,看着丈夫将锡块熔成银亮的液体,均匀地镀在铜镜表面,\"镀锡讲究''薄如蝉翼,坚若磐石''。\"丈夫笑着说,\"就像过日子,要经得住敲打。\"
如今,她将调配好的火药分成两份。一份装入陶罐,用浸过蜡油的牛皮纸封口——这是用来反击的\"天雷弹\";另一份则与融化的锡水混合,看着银白色的金属逐渐包裹住黑色的火药,她突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丈夫最后留给她的那面镜子:外有锡甲护其表,内藏光明守其心。
倭寇的第一枚焙烙玉火球砸中工坊屋顶时,文素娥正将最后一个锡壳雷弹放入竹筐。灼热的气浪掀翻茅草,她却稳如磐石地蹲在火药堆旁,用身体护住那些未完成的半成品。浓烟中,她听见沈墨心在镜阵方向的怒吼,听见阿砚带着哭腔的呼喊,却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该我上场了。\"她低声说,将浸满桐油的麻布缠绕在腰间,又往怀里揣了两枚雷弹。推开工坊大门的瞬间,海风裹挟着硫磺味扑面而来,远处镜阵折射的光芒与倭寇战船的幽蓝火焰交织成诡异的光网。她望着燃烧的街道,想起丈夫常说的:\"镜阵是大明的眼睛,而我们匠人,就是它的睫毛。\"
文素娥冲向镜阵缺口时,看见沈墨心正在调整镜面角度,少年阿砚抱着算筹在火光中飞奔。倭寇的战船越来越近,船头的八幡神像狰狞可怖。她毫不犹豫地扯开腰间的麻布,将浸满桐油的布料抛向空中,同时点燃怀中的雷弹。
\"轰!\"爆炸声中,文素娥的身影消失在冲天的火光里。她最后的意识,是看见那些锡壳雷弹在空中炸开,银白色的金属碎片与黑色的火药粉尘交织成网,宛如丈夫生前镀出的最完美的镜面,在台州湾的夜空中绽放出永恒的光芒。而她留下的,不仅是击退倭寇的火器,更是一个匠人用生命诠释的守护之道。
山河经纬战寇图
暮色如墨浸染台州湾时,沈墨心单膝跪在滚烫的青铜基座上,左眼死死盯着日晷投影。海风卷着咸腥的硝烟掠过他缠着绷带的右眼,十二面备用铜镜在身旁泛着冷光,榫卯结构的卡槽里还沾着前夜调试时的铜屑。当他的指尖即将触到操纵杆的刹那,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穿透工坊的喧嚣。
\"沈兄!\"徐霞客撞开雕花木门,竹编行囊上还沾着雁荡山的晨露。这位游历天下的测绘师展开泛黄的《江右炼铜录》手稿,羊皮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矿脉走向与水流轨迹,\"我从瓯江顺流而下,发现此处地形暗藏玄机!\"他的狼毫笔在地图上划出弧线,\"镜阵若以东南角为枢,借戌时三刻的涨潮之力......\"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被幽蓝的火光撕裂。沈墨心的瞳孔骤缩——三枚焙烙玉火球正划破暮色,拖着诡异的尾焰直奔镜阵核心。徐霞客反应极快,抄起案上的青铜卡尺掷向火球,金属碰撞声中,其中一枚偏离轨道坠入海中,炸开的毒火瞬间将海水染成墨绿。
\"快!启动漫反射模式!\"沈墨心扯下染血的布条缠住右手,算筹在指间翻飞如蝶。五百面铜镜在齿轮的哀嚎中开始倾斜,新镀的锡膜在火光里流转着银芒,却在即将完成角度校准的瞬间,东南角的主镜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沈墨心踉跄着扑向支架,看见镜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那是三日前倭寇夜袭留下的暗伤。
徐霞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羊皮纸上的墨迹被汗水晕染:\"用我的测绘图!\"他展开夹层里的《台州海防舆图》,红笔标注的潮汐线与镜阵方位严丝合缝,\"把受损镜面作为折射节点,让水流充当天然透镜!\"话音未落,又一波火球袭来,工坊的梁柱在爆炸声中开始倾斜。
沈墨心的左眼几乎要绽出血珠,视觉神经传来的灼烧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优?=?品÷-小/£说`]网,£ ?Dμ更;?±新,?最e快<但他依然死死盯着徐霞客标出的坐标,突然将算筹狠狠插进沙盘:\"阿砚!把竹筒装满海水,对准东南角镜面!文娘子,准备锡箔反光板!\"少年学徒跌跌撞撞地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