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缠着布条的拇指丈量陶罐里的硝石粉末。十二道火球拖着狰狞尾焰划破云层,映得她鬓角的白发泛着诡异的青芒,而手中刚调配好的火药还在石臼里微微发烫。
\"文娘子!东南角镜面崩了!\"阿砚的哭喊穿透爆炸声。少年学徒跌跌撞撞撞开木门,怀里的《考工记》残页散落一地,\"沈先生说......\"话音未落,又一波热浪掀翻屋顶的茅草,文素娥望着漫天飞舞的陶片,突然想起丈夫临终前的咳嗽声——那年寒冬,他也是这样咳着血,将最后一勺锡液镀上镜面。
工坊外传来木料断裂的呻吟。文素娥抬头,看见镜阵边缘那道触目惊心的缺口。五百面铜镜组成的防御网被焙烙玉炸出丈宽的裂缝,幽蓝火焰正顺着裂痕贪婪地舔舐着青铜支架。她的目光扫过墙角堆积的锡锭,那些丈夫生前未完成的镜胚材料,此刻泛着冷冽的银光。
\"锡能反光,硝可制火。\"她喃喃自语,粗布围裙上还沾着前日镀镜时的锡灰。当倭寇战船的嘶吼声更近时,她突然抱起整箱锡锭,腰间缠着浸满桐油的麻布,像抱着新生的婴儿般冲向缺口。海风卷起她的衣角,露出内衬暗袋里半块残缺的铜镜——那是丈夫留给她的最后念想。
沈墨心在镜阵中央猛地转身,左眼瞳孔剧烈收缩。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逆着火光奔来,银发在热浪中翻飞如旌旗。\"文娘子!别去!\"他的嘶吼被爆炸声吞没,只见文素娥将锡锭倾倒在缺口处,融化的金属顺着砖石缝隙流淌,瞬间凝成一面银光闪闪的屏障。
岛津九鬼在旗舰上发出狂笑,独眼映着镜阵的裂痕:\"给我集中火力!让这些蝼蚁知道......\"话音戛然而止。文素娥突然扯开腰间的麻布,将浸透桐油的布条抛向空中,同时点燃怀中的火药陶罐。轰的一声巨响,她的身影被火光吞噬,却在爆炸的气浪中,将倭寇新一轮的焙烙玉火球生生逼退。
\"不——!\"阿砚哭喊着要冲上前,被沈墨心死死拽住。镜阵缺口处腾起的浓烟中,依稀可见文素娥张开双臂的轮廓。她的粗布围裙在火焰中化作灰烬,露出里面用锡片缝制的护心甲——那是她仿照铜镜弧度打造的防御,此刻正与肆虐的毒火激烈交锋。
岛津九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在火光中巍然不动,那些本该摧毁镜阵的焙烙玉,竟被飞溅的锡液与爆炸的火药分解成细碎的流萤。更可怕的是,随着文素娥的牺牲,缺口处的锡水与火药残渣竟在高温中融合,凝结成一面泛着奇异光泽的新墙,将所有攻击尽数反弹。
\"妖术!这是妖术!\"倭寇们的惊叫混着木料爆裂声。文素娥在火焰中感到身体逐渐轻盈,恍惚间看见丈夫站在镜阵的光芒里向她伸手。她想起两人新婚时,丈夫在烛光下教她辨认锡矿成色:\"好锡如明镜,能照见人心。\"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深意。
当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文素娥将手中紧攥的锡珠撒向天空。那些未完全融化的金属在夜空中划出银色弧线,与镜阵折射的光芒交织成网。沈墨心望着这震撼的一幕,突然想起文素娥常说的话:\"匠人手中的工具,不是用来杀戮,而是守护。\"
黎明破晓时,硝烟渐渐散去。镜阵缺口处矗立着一座奇异的丰碑——由锡与火铸就的墙壁上,隐隐浮现出文素娥张开双臂的轮廓。阿砚在废墟中找到她遗留的镀镜鹅毛刷,刷毛已被高温熔成晶莹的琉璃状,却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仿佛还在描绘着守护的轨迹。而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倭寇战船的残骸,无声地诉说着大明匠人用生命诠释的刚柔之道。
蒸汽裂甲
文素娥的身影在火光中化作银白的光晕时,沈墨心左眼的血丝几乎要爬上瞳孔。热浪掀飞他染血的布条,露出右眼狰狞的伤疤,而他死死攥着的算筹已深深嵌入掌心。镜阵折射的光网中,文素娥张开双臂的轮廓与当年师父推开他时的身影重叠,记忆与现实的剧痛让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徐兄,快测蒸汽压力!\"他的嘶吼震得青铜操纵杆嗡嗡作响,\"启动水冷铳!\"徐霞客早已展开测绘图,狼毫笔在羊皮纸上飞快点算:\"戌时三刻潮汐线偏移两度,需将三号水槽注水至第七道刻度!\"话音未落,倭寇新一轮的焙烙玉火球已遮蔽半边天空,幽蓝的毒火将海面烧得沸腾。
工坊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二十门水冷铳在蒸汽的嘶鸣声中缓缓升起。炮管外缠绕的螺旋水槽泛着冷光,云雷纹装饰的泄压阀渗出细密水珠。岛津九鬼站在旗舰甲板上,独眼映着那些看似古朴的火器,突然想起三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