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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倭船的第一发炮弹落在船舷时,戚寒江望着渐渐清晰的登州城轮廓。那里的堤坝下,或许正埋着李崇山用生命守护的秘密;而这些随潮归去的冤魂,终将以最惨烈的方式,完成对背叛者的审判。他高举染血的火绳,对着漫天星斗大喊:\"李参将,你的局,我替你走完!\"
潮噬残堤
万历二十六年腊月二十,子夜的暴雨如万千钢针,将登州港钉入浓稠的黑暗。戚寒江立在水师堤坝的豁口处,雁翎甲缝隙间的雨水混着血渍,顺着玄铁鳞片蜿蜒而下,在腐朽的木桩上砸出细小的坑洼。远处海面上,漂浮的火绳被闪电照亮,宛如一条燃烧的血色锁链,将三百余具肿胀的尸体串联成复仇的队列。
\"大人!水位已漫过警戒线!\"王勇的嘶吼被雷声劈碎。年轻校尉浑身湿透,怀中抱着的《水师布防图》已被雨水泡得发皱,\"堤坝内侧的玄海陶土夹层...开始剥落了!\"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断裂声从脚下传来,戚寒江踉跄着扶住歪斜的了望柱,只见潮水裹挟着碎木,正狠狠撞向堤坝基部。
记忆在雨幕中翻涌。三日前从釜山港回援时,他在旗舰甲板上展开李崇山留下的密信,泛黄的宣纸上,参将用朱砂画着扭曲的堤坝轮廓,批注的字迹被血渍晕染:\"十年前修筑时,七成陶土被换成劣品。\"此刻暴雨冲刷下,堤坝表面的朱漆大片剥落,露出内里斑驳的杂色——本该纯净的玄海陶土,竟掺着河沙与碎砖。
\"开炮!阻止倭船靠近!\"随着戚寒江的怒吼,岸边的佛郎机铳发出轰鸣。但潮湿的火药只喷出浓烟,炮弹无力地坠入海中。他望着不远处倭寇战船扬起的樱花纹帆,突然想起碧蹄馆之战的雨夜——那时父亲率领的戚家军,也是这样在哑火的火器中,用血肉之躯抵挡敌人的铁蹄。
\"父亲,潮涌潮退,孽债难消...\"他喃喃重复着儿时听过的家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暴雨中,那些系着尸体的火绳终于撞向堤坝。肿胀的躯体如攻城锤般撞击腐朽的木桩,浸泡多日的麻绳突然崩断,尸体在浪涛中翻滚,露出背后用朱砂绘制的罪证——密密麻麻的人名与数字,正是历任水师都督贪墨军饷的记录。
\"快看!尸体上有字!\"士兵的惊呼穿透雨幕。戚寒江举着火把凑近,闪电照亮一具尸体的胸膛,\"李长庚,万历十六年侵吞火绳银三千两\"的字样在血水中若隐若现。他猛地扯开尸体衣襟,里面竟缝着本浸水的账册,纸页间夹着的玄海陶土样本,与李崇山书房暗格里的证物分毫不差。
倭寇的战船趁机逼近,佛郎机铳的轰鸣震得地面发颤。戚寒江却突然扔下火把,抽出腰间柳叶刀割破手掌。鲜血滴落在堤坝裂缝中,与雨水混合成暗红的溪流。\"所有将士听令!\"他的声音盖过雷鸣,\"凿开堤坝!让这些罪孽,随潮水一起埋葬!\"
王勇脸色煞白:\"大人!这是水师百年根基!\"戚寒江转身望向身后的登州城,万家灯火在雨幕中明明灭灭。他想起李崇山临终前的笑,那笑容里既有解脱,也有不甘:\"当堤坝崩塌时,真相自会浮出水面。\"此刻,他终于读懂了参将用生命设下的局——唯有亲手摧毁这腐朽的根基,才能让大明水师获得重生。
随着一声声闷响,士兵们用撞木砸向堤坝薄弱处。海水如猛兽般涌入缺口,裹挟着尸体、账册与破碎的陶土块,朝着存放军饷的库房冲去。倭寇的战船在滔天洪水中摇晃,他们掠夺的火器、私铸的钱币,连同那些不可告人的密信,都被卷入翻滚的浊流。
暴雨渐歇时,戚寒江站在废墟上,看着退潮后露出的狼藉。堤坝的残骸中,半截焦黑的火绳缠绕着刻有\"贪\"字的木牌。他弯腰拾起,发现火绳上还系着李崇山的半块玉佩——三年前父亲战死时,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将最后的情报传递给了他。
\"王勇,记下这些名字。\"他将账册递给校尉,目光望向东方渐白的天空,\"等天亮,我们就把这些罪证呈给圣上。\"海风掠过他染血的披风,远处,新的朝阳正刺破云层,将海面染成一片猩红。那些承载着罪孽的尸体,已随着潮水远去,但他们带来的震撼,却如同这坍塌的堤坝,在大明的海防线上,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焰焚腐堤
万历二十六年腊月二十,子夜的暴雨将登州港浇成一片混沌。戚寒江站在残破的水师堤坝高处,雨水顺着雁翎甲的缝隙灌入,寒意直透骨髓。脚下的堤坝在海浪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腐朽的木桩早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表面斑驳的朱漆下,露出掺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