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用铁钩拨开锈蚀的门环时,铰链淬火铜模在腰间硌出钝痛。工坊内蒸腾的热气里,岛津铁舟的月山锻冶刀正与铁砧撞击出蓝紫色火星,而他目光却被吱呀推开的后巷门牢牢攫住。
弗朗西斯科修士裹着浸透雨水的黑袍踉跄而入,怀中威尼斯分度规撞在伽利略温度计上,发出细碎的脆响。这位葡萄牙传教士脖颈处的十字架银链已经发黑,念珠在指缝间急速翻转,拉丁语祷文混着吴语喘息:\"裴,澳门的葡萄牙商船......带来了佛郎机最新的膛线研磨法......\"
\"够了。\"裴惊云将《火龙经》残卷塞进墙缝暗格,铁钩无意识摩挲着铜模上的缠枝纹,\"上次你说的炮管冷却术,害得火器局三具工匠被蒸汽烫伤。\"他余光瞥见修士藏在袖中的牛皮卷,边缘露出精密的齿轮图纸。
\"那是恶魔的诅咒!\"修士突然抓住他的铁钩,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跳动着狂热,\"但这次不同,这是上帝指引的救赎之路!\"他扯开领口,锁骨处烙着焦黑的十字形疤痕,\"我曾为东印度公司铸造杀人兵器,只有将这些秘术献给大明,才能洗净我的罪孽......\"
角落里的岛津铁舟突然冷笑,锻刀重重砸在铁砧上:\"西洋人的奇技淫巧,不过是破坏器物灵性的邪术。\"他腰间檀木匣随着动作轻响,里面藏着的硫磺胶泥配方是用九州火山灰与硫磺秘法炼制。日本锻冶师擦拭刀刃的动作骤然加重,刀身上的云纹在炉火中泛起幽蓝。
工坊大门突然被踹开,王百户带着官兵举着火把涌入。\"裴惊云!工部查获走私的佛郎机图纸,有人供出是从你们工坊流出!\"火把照亮弗朗西斯科修士怀中的分度规,王百户的绣春刀瞬间出鞘三寸:\"还有这个红毛番僧,私藏违禁的西洋器械,定是佛郎机奸细!\"
\"等等!\"裴惊云挡在修士身前,铁钩与官兵的长枪碰撞出火星,\"图纸与我们无关,这些只是测绘工具......\"话音未落,角落里传来瓷器碎裂声。苏小蛮的磁石校准器滚落在地,她慌忙去捡的瞬间,马尾耐热绳散开,露出藏在发间的燧发枪零件图纸。
\"女扮男装,私铸铁器!\"王百户狞笑,\"把这妖女和番僧一起带走!\"弗朗西斯科修士突然高举伽利略温度计,玻璃管里的红色液柱在火光中如同一道血线:\"不!这些秘术不能落入奸人之手......\"他猛然将温度计砸向铸铁炉,沸腾的汞珠飞溅在官兵脸上,惨叫声中,修士趁机将牛皮图纸塞进裴惊云铁钩。-k/u`n.l,u^n.o*i*l,s\.¨c·o+m·
三日后,秦淮河上浮起苏小蛮的尸体。裴惊云在停尸房发现她胸口细密的盐蚀裂纹时,城西教堂方向传来凄厉的钟声。等他赶到时,只见弗朗西斯科修士被铁链吊在十字架上,胸前新烙的十字形伤痕还在渗血,威尼斯分度规散落在地,每个刻度都沾满凝固的汞珠。
\"他们......用滚烫的汞水......\"修士气若游丝,\"但图纸......藏在......\"他的目光突然凝固,瞳孔里映出远处驶来的佛郎机商船。裴惊云顺着视线望去,船帆上的十字架与修士胸前的圣痕重叠,在暴雨中幻化成巨大的血色漩涡。
深夜,裴惊云在修士的忏悔室找到暗格。泛黄的羊皮纸上,精密的膛线计算法旁写满潦草的拉丁语:\"主啊,若这是我最后的赎罪......\"图纸边缘还粘着半片烧焦的硫磺胶泥——正是岛津铁舟配方中的关键成分。
当他在苏小蛮的磁石校准器夹层发现盐商密信时,所有碎片终于拼凑完整。原来王百户勾结佛郎机商人,故意泄露假图纸引发火器事故,又栽赃工坊以垄断军器生意。而弗朗西斯科修士带来的真技术,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链。
七日后的火器局演武场,裴惊云带着改装的火龙铳现身。当铁钩扣动扳机的刹那,他仿佛看见修士坠落的汞珠、岛津铁舟熔铸在装甲船里的蓝钢刀、苏小蛮发间散落的马尾绳,在硝烟中交织成刺向苍穹的圣痕。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演武场的血迹,也冲刷着那些以执念为祭的灵魂。
铳纹血诏
金陵城的梅雨裹着铁锈味渗进砖缝,裴惊云握着阴阳膛线雕刻刀的手突然顿住。铸铁炉的热浪中,岛津铁舟锻造月山锻冶刀的火星迸溅,弗朗西斯科修士正用威尼斯分度规在铜片上刻画复杂的膛线图,而苏小蛮低头调试磁石校准器的动作,在木门轰然炸裂的瞬间僵成雕塑。
\"匠户苏小蛮,私铸铁铳,意图谋反,带走!\"王百户的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