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驶入江心。岛津站在船头,手中握着一卷羊皮纸,正是他精心改良的船体结构图纸。突然,他脸色大变,看着手中图纸上一处被篡改的标记,瞳孔猛地收缩——有人在关键的龙骨连接处做了手脚!
\"快停船!\"岛津嘶吼着冲向舵手,但为时已晚。随着一声惊天巨响,装甲船中部突然炸裂,冲天的火光中,高岭土与钢铁的碎片四处飞溅。岛津铁舟在爆炸的气浪中被抛向空中,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腰间的檀木匣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里面的硫磺胶泥配方在火舌中化为灰烬。
裴惊云在岸边目睹了这一切,他发疯般冲向江边,却只看到逐渐下沉的船体,以及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截烧焦的月白布料。当官兵们打捞起岛津的尸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他的身体与船体熔铸的高岭土凝结在一起,仿佛一尊悲壮的雕塑,手中还死死攥着半块扭曲的精钢。
\"这是......人为的。\"裴惊云用铁钩挑起一块残骸,上面清晰可见被腐蚀的痕迹,与苏小蛮尸体上的盐蚀裂纹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曾看到王百户的亲信在岛津工坊附近鬼鬼祟祟徘徊。原来,他们不仅要除掉知晓火器阴谋的苏小蛮,更要摧毁可能威胁到他们利益的和式冶炼术。
夜幕降临,裴惊云独自来到岛津的工坊。余烬未散的炉子里,还残留着未烧尽的硫磺胶泥。他用铁钩小心地挖出一块,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字条,是岛津用汉字写的绝笔:\"若和钢不能传世,便让我与它同葬。此身虽陨,和技不灭......\"
泪水模糊了裴惊云的视线。他握紧铁钩,心中燃起熊熊怒火。苏小蛮、岛津铁舟、弗朗西斯科修士,这些为了技艺与信仰不惜牺牲一切的人,绝不能白白死去。他将硫磺胶泥小心翼翼地收好,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汞火圣罚
金陵城的夜雾裹着咸腥的海风,弗朗西斯科修士将伽利略温度计塞进怀里,威尼斯分度规在黑袍下撞出细碎声响。教堂地窖里,明军千户的佩刀正挑着他染血的十字架银链:\"修士,佛郎机的炮管冷却术,现在该说了吧?\"
烛火摇曳中,修士锁骨处的旧伤疤泛起暗红。七年前在果阿,他亲手为东印度公司铸造的青铜炮轰开果阿王宫时,飞溅的滚烫铜水就在此处烙下永恒的圣痕。此刻他却忽然笑出声,拉丁语混着生硬的吴语:\"要用恶魔的技艺拯救苍生,主会原谅我的......\"
三日后的辰时,应天府校场挤满了铁甲明军。弗朗西斯科修士颤抖着解开黑袍,露出缠满绷带的右臂——那里藏着用汞合金打造的微型冷却管。当他将威尼斯分度规按在新铸的佛郎机炮上,银质刻度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记住,汞液流速必须与膛温......\"
\"轰!\"校场东侧突然炸开一团硝烟。未等修士反应,灼热的气浪已将他掀翻在地。人群中传来惊叫,千户举着染血的刀指向冒烟的炮管:\"妖术!这红毛番僧故意要害死弟兄们!\"
修士挣扎着爬向扭曲的炮管残骸,绷带散开处,汞合金冷却管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他突然想起昨夜潜入教堂的黑影,那人用葡萄牙语冷笑:\"背叛者的秘术,只能用来陪葬。\"指尖抚过裂纹里凝固的汞珠,他终于明白——有人篡改了冷却管的配比,让汞液在高温下瞬间气化引发爆炸。
当夜,佛郎机商人的私船悄无声息地停靠在燕子矶。弗朗西斯科修士被铁链拖上船时,胸前还紧紧护着用羊皮纸包裹的伽利略温度计。烙铁在火盆中烧得通红,为首的商人用匕首挑起他的下巴:\"听说你把佛郎机的机密都告诉了明军?\"
修士突然扯开黑袍,露出胸前新旧交叠的十字形疤痕。最上方的焦痕还在渗血,与七年前的旧伤连成诡异的图腾:\"这些烙印不是惩罚,是主的指引......\"话音未落,滚烫的烙铁已重重落下,皮肉烧焦的气味混着海风扑面而来。
\"把他扔下去。\"商人厌恶地踢开抽搐的躯体。修士坠入江水前,奋力将伽利略温度计抛向岸边。红色液柱在夜空中划出弧线,最终消失在芦苇丛中,而他的念珠正随着浪花起伏,每颗木珠上都刻着未完成的忏悔祷文。
三日后,裴惊云在芦苇荡找到那支碎裂的温度计。玻璃管里残留的汞珠滚落在他铁钩上,折射出冷冽的光。当他用磁石校准器检测温度计碎片时,突然发现管壁内侧刻着细小的拉丁文:\"corrupti in calore...(高温下变质)\"
暴雨倾盆而下,裴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