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承重柱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像极了垂死者喉间的呜咽。
安倍海被汞液吞没的地方突然炸开银浪,无数汞珠凝聚成扭曲的人脸,发出德川家康般的狞笑:\"佐渡银山的地脉...本就是打开地狱的钥匙!\"矿洞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宛如远古巨兽苏醒的咆哮,地面的汞河开始逆流,朝着穹顶翻涌而上。
赵莽扑过去抓住磁针,二十八宿图纹在毒雾中忽明忽暗。他想起《天工开物》残卷最后的血字批注:\"地脉既动,唯崩山填渊可止。\"转头看向韩贞姬时,却见女医官已经将陶罐高举过头顶,血水泼入汞河的刹那,沸腾的毒雾中浮现出朝鲜族古老的镇魂符文。
\"兄弟们,推倒承重柱!\"韩贞姬的呐喊刺破毒雾。她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嘶哑,手腕的伤口因为用力过猛迸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成线。暴动的矿工们先是一愣,随即有人高举铁镐:\"和这鬼地方同归于尽!\"成百上千的铁镐如雨点般砸向巨型木柱,木屑与汞珠齐飞。
承重柱发出垂死的哀鸣,矿洞开始倾斜。赵莽感觉脚下的汞河正在凝固,银色的毒流像活物般缠住脚踝。他挥舞磁针劈开汞链,却见穹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更多的液态汞如瀑布倾泻。一个年轻矿工被汞珠贯穿胸膛,倒下前将铁镐奋力掷向最近的承重柱,\"轰隆\"一声巨响,整座金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韩贞姬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布满汞斑的胸膛。她掏出怀里的药囊,将剩余的苦参、雄黄尽数洒向汞河:\"以血为引,以命为祭!\"朝鲜巫咒从她口中迸发,血水与药粉混合的紫焰腾空而起,暂时压制住逆流的汞潮。但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解脱的笑意。
\"韩姑娘!\"赵莽想要冲过去,却被突然暴涨的汞墙拦住。矿洞深处传来地脉撕裂的轰鸣,比任何矿难都要恐怖。他看见韩贞姬最后一次举起染血的短刀,刀尖指向即将崩塌的穹顶,用尽全力喊出:\"赵兄弟,活下去...告诉世人...\"
惊天动地的塌陷声中,赵莽被气浪推出老远。回头望去,韩贞姬的身影被倾泻而下的岩层吞噬,她站立的地方炸开一团绚丽的紫焰。承重柱接二连三地倒塌,金山的顶部开始整体下沉,沸腾的汞液与白银熔成巨大的银湖,将地脉暴走的力量连同所有罪恶一同封印。
赵莽在坍塌的矿洞中狂奔,身后是不断逼近的银色洪流。当他终于冲出矿洞的刹那,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海雾,照在逐渐凝固的银湖上。湖面泛着诡异的光泽,倒映着破碎的天空,仿佛大地睁开了一只银色的眼睛。
十年后,佐渡岛的银湖成为禁地。每当月圆之夜,仍有人听见湖底传来沉闷的轰鸣,还有若隐若现的朝鲜巫咒。赵莽在湖边立起石碑,碑身被汞毒侵蚀得千疮百孔,却依然清晰刻着:\"贪欲如汞,见血封喉;地脉有灵,过取必惩。\"而他始终带着韩贞姬的医书和半块染血的麻布,走遍天下矿山,将对抗汞毒的方法和这段悲壮的故事,讲给每一个在黑暗中讨生活的人听。
银湖挽歌
佐渡岛的深秋被铅云笼罩,主矿脉深处的汞雾浓得几乎能拧出毒汁。赵莽的青铜磁针在掌心灼烫,二十八宿图纹映着穹顶垂落的液态汞珠,宛如一片颠倒的银河。安倍海的惨叫声还在矿洞中回荡,可失去祭坛镇压的地脉已如脱缰的巨兽,将承重柱震得簌簌落灰。
\"拼了!\"老匠人的铁镐重重砸在碗口粗的木柱上,溅起的木屑混着汞珠四处飞溅。他佝偻的脊梁上布满紫黑色斑块——那是被汞毒侵蚀的印记。三百名矿工齐声怒吼,铁镐撞击巨木的声响如同战鼓,震得脚下的汞河泛起诡异的涟漪。
韩贞姬踉跄着扶住岩壁,割腕的伤口还在渗血。她望着沸腾的汞河,突然扯开衣襟,将染血的麻布浸入毒流。朝鲜族古老的巫咒从她齿间溢出,血水所到之处,翻滚的汞液竟诡异地平静下来,凝结成银白色的锁链,缠住即将倾倒的岩层。\"快!趁现在!\"她的喊声被地脉轰鸣撕碎。
赵莽的目光扫过矿洞。矿工们的脸上、手上,无一不爬满汞毒的黑斑,有的指甲已经脱落,有的咳着带血的银痰。但此刻他们眼中燃烧的不是恐惧,而是压抑多年的怒火。三年前父亲坠入汞池的惨状在他脑海闪现,那时监工皮鞭的呼啸声,与此刻铁镐的撞击声重叠在一起。
\"给我倒!\"随着老匠人的嘶吼,第一根承重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柱根部的汞液早已将其腐蚀得千疮百孔,在众人最后的撞击下轰然倒塌。矿洞顶部的岩层如雪崩般坠落,溅起的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