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这世间最可怕的劫火,从来不是硫黄与汞的燃烧,是人心对“敬畏”二字的遗忘——而地脉,终将用它的方式,让遗忘者,看见真正的“劫火初燃”。
《烬海·硫火劫》
第三章:火绳之厄
戌时的雨丝混着硫黄粉,在沈括眼前织成一张泛黄的毒网。阿木的指尖还在发抖,他指着矿洞入口处跳动的火绳,燃烧的麻绳头溅出火星,像撒落的流萤,却在触及硫黄粉尘的瞬间腾起幽蓝小火——那不是流萤的温柔,是地火苏醒的前兆。
“屏住呼吸!”沈括的提醒晚了半步。阿木吸入的硫黄粉尘混着汞蒸气,已在喉间激起一阵剧咳。他攥着羊脂玉瓶的手沁出汗珠,瓶身上雕刻的玄鸟纹路被掌心温度焐得发烫,那是父亲用艾草汁浸泡七日的“辟毒器”,此刻瓶中液体正随着地底的震动轻轻摇晃,像被惊醒的困兽。
《梦溪笔谈》里的记载在脑海中炸开:“硫黄燃于火,焰分三色,蓝为初燃,紫为汞侵,赤为地脉动。”沈括看见矿洞口的焰苗已从淡蓝转为靛紫,火绳燃烧的青烟里裹着银亮色的细雾——那是液态汞受热挥发的蒸气,正与硫黄燃烧产生的so?缠绕,织成致命的毒瘴。
“快跑!”他拽着阿木退向山岩,靴底碾过的泥地渗出银亮细流——是矿脉裂缝里涌出的汞水,在雨洼中聚成大小不一的银珠,滚进硫黄堆的瞬间,腾起淡紫色的爆燃。最靠近矿洞的倭人发出惨叫,火绳从手中脱落,掉进汞水洼里,蓝紫色的火焰骤然膨胀,像一只巨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地底的“喀拉”声更密了,像无数块硫黄晶体同时迸裂。沈括看见矿洞上方的岩壁渗出金红色的液态硫黄,如岩浆般顺着石缝流淌,所过之处,岩石表面泛起细密的气泡——那是硫黄与岩石中的石英发生化学反应,释放出的h?s气体,在雨幕里凝成刺鼻的白雾。
“先生,玉瓶!”阿木的惊呼被淹没在爆响中。沈括低头看见瓶塞崩飞,辟毒水泼洒在硫黄粉上,竟腾起淡蓝色的焰苗——艾草中的挥发油遇硫自燃,反而给地火添了把柴。他立刻扯下外袍,裹住阿木的头脸,却在转身时看见堪舆师的木牌摔在汞水洼里,“龙火”二字被汞珠覆盖,在焰光中映出“亡”字的倒影。
矿洞深处传来“轰隆隆”的闷响,不是雷声,是硫黄层彻底崩裂的轰鸣。沈括看见火绳坠入矿洞的瞬间,洞底腾起冲天的紫焰——硫黄与汞蒸气的混合气体被引燃,引发了剧烈的气爆。气浪裹挟着液态硫黄喷薄而出,最先接触的倭人连惨叫都未发出,就被高温硫黄裹成了琥珀状的雕塑,甲胄上的铜饰熔成液滴,顺着领口灌入,在凝固前灼穿了他的心脏。
“往风口跑!”沈括拽着阿木冲向山侧,却见前方的倭营已陷入混乱。燃烧的硫黄块顺着山势滚落,砸在帐篷上,棉麻布料遇硫即燃,蓝紫色的火焰顺着帐绳蔓延,像一条火蛇,在雨幕里游走。最骇人的是火焰经过的汞水洼,银亮的汞珠遇热腾起毒雾,与硫黄焰交织,形成了移动的“毒火墙”,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黄,泥土被灼成焦黑。
阿木忽然踉跄着摔倒,指尖沾到了地上的硫黄粉——粉未里混着汞珠,正顺着皮肤纹路渗入,留下青黑色的蚀痕。沈括立刻掏出随身的铅丹丸,塞进少年口中:“咬住!铅能镇汞!”这是父亲留下的“以毒攻毒”之法,此刻铅丹在阿木口中化开,苦涩的味道混着硫黄的刺鼻,竟成了救命的药。
矿洞方向的紫焰已变成金红色,液态硫黄如瀑布般涌出,在山体上划出一道道火痕。沈括看见倭人的楼船在海湾里起锚,却被燃烧的硫黄块砸中——船板上的桐油遇硫爆燃,火焰顺着桅杆爬向帆布,水手们跳进海里,却在接触海水的瞬间发出惨叫——海面上漂满了液态硫黄,遇水后腾起的淡蓝色火焰,将整片海湾变成了毒火蔓延的“焚海”。
“地脉……怒了。”沈括靠着山岩喘息,看着眼前的末日图景。硫黄焰流裹着汞毒,如一条巨蟒,吞噬着一切贪婪的痕迹。那些曾挥舞火绳的倭人,此刻不是被硫黄凝固成雕塑,就是被汞毒侵蚀成枯骨,堪舆师的木剑断成两截,一半插在硫黄里,一半浸在汞水洼中,像一支折断的箭,指向苍天,却再也射不出虚妄的“龙火”之梦。
子时初刻,硫黄火终于漫到山岩下。沈括看见自己的影子被火光拉得极长,投在岩壁上,竟与父亲临终前在他掌心画的“山”字重合——那是警示,也是传承。岩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裂缝,渗出的汞液与硫黄粉混合,在火光中聚成“灾”字,像地脉亲手写下的判词,落在每一个妄图撬动它的人头上。
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