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却浑然不觉疼痛。他扑向墙角的樟木箱,取出那幅被战火反复灼烤的《郑和航海图》时,帆布边缘焦黑的痕迹簌簌掉落。
海图在案几上展开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人喘不过气。对马岛西侧海湾处,朱砂圈出的区域已被浓墨反复涂抹,层层叠叠的黑色晕染成狰狞的漩涡,宛如深海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徐岳勉力支起上身,枯瘦如柴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墨迹,喉间突然溢出带血的轻笑,惊飞了窗外觅食的海鸟。
\"潮汐算筹量得出白银之重,量不尽人心之贪。\"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鲜血溅在海图空白处,绽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这海图上的数字,尽是倭寇与佛郎机合噬大明的齿痕...\"
阿砚的泪水砸在海图边缘,晕开了某处模糊的阿拉伯数字。他永远记得两年前那个冬至夜——对马海峡被浓稠如墨的海雾笼罩,平宗盛跪坐在八幡船旗舰\"赤玉丸\"猩红的兽皮上,十二根缠绕章鱼墨丝线的琵琶弦泛着幽绿磷火。青铜共鸣箱齿轮咬合的轰鸣,混着章鱼墨磁液喷涌的声响,在海面上织就一张吞噬光明的巨网。
那时的徐岳浑身浴血却岿然不动,指尖深深嵌进沙滩,鲜血顺着算筹二十八宿星距的刻痕蜿蜒流淌。当琵琶弦断裂的脆响刺破夜空,平宗盛疯狂拨动轮盘的身影与徐岳将龟甲嵌入算筹核心的动作重叠。筹身磷火石迸发的璀璨光芒中,北斗七星图在海面徐徐展开,将佛郎机舰队的阴谋暴露无遗。
\"白银终将沉入海底,化作千年后的珊瑚,笑看陆上愚人再演这出戏码!\"平宗盛在沉船前的嘶吼仿佛还回荡在耳畔。此刻徐岳望着海图上被墨汁覆盖的海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在\"泉州港\"三个朱砂字上。阿砚这才惊觉,师父颤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在海图上画着算筹的形状。
\"先生!李姑娘来了!\"阿砚的惊呼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李海女冲进房间时,贝壳号角还挂在颈间,喉间新添的潮纹随着喘息泛着诡异的荧光。她怀中木盒里,佛郎机沉船打捞的星象导航钟残片正在发出细微的嗡鸣,青铜齿轮上凝结的紫色磁液结晶,与海图上的墨痕竟隐隐呼应。
\"琉球海域...出现刻十字的木板。\"李海女的嗓音嘶哑如砂纸,她将残片倾倒在案几上,齿轮滚动间,几片章鱼墨沾染的碎纸飘落,\"那些木板下,藏着和当年相似的磁液导管。\"
徐岳的瞳孔骤然收缩,浑浊的眼球里泛起奇异的光亮。他突然抓住阿砚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少年皮肉:\"拿...拿算筹。\"当阿砚颤抖着捧来算筹阵列,徐岳枯槁的手指突然变得稳如磐石。筹身磷火石亮起的刹那,海图上被墨汁覆盖的区域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黑色纹路中浮现出佛郎机战船的轮廓。
\"他们要...重启磁暴阵。\"徐岳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带着看透一切的苍凉,\"用当年失败的图纸,在泉州港复刻对马岛的惨剧。\"他猛地将一根算筹拍在海图泉州港位置,筹身磷火石爆发出刺目光芒,却在下一瞬彻底熄灭。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李海女看着徐岳缓缓闭上的双眼,突然发现他掌心还死死攥着半片龟甲——那是当年嵌入算筹核心的碎片,裂纹中渗出的荧光,与海图上的血渍、墨痕交织成谜。~g,g.d!b`o`o`k\.¢n*e_t^阿砚痛哭着掰开师父的手指,却发现龟甲碎片下,压着用章鱼墨写的半句话:\"贪念如潮,退而复涨...\"
十年后,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驶入泉州港,船舱深处藏着的磁暴装置图纸上,赫然印着与徐岳《潮汐算经》如出一辙的算筹推演图。而在济州岛算学馆旧址的沙盘下,阿砚埋下的二十八根磁化算筹仍在默默运转,筹身磷火石的微光穿透土层,在每个月圆之夜,将\"贪\"字的笔画,一笔一划刻进沙滩。
血筹映夜潮
万历二十四年冬至夜,对马海峡的浓雾仿佛凝固的墨汁,将月光撕成细碎的残片。八幡船旗舰\"赤玉丸\"的甲板在幽绿磷火中若隐若现,平宗盛跪坐在猩红兽皮垫上,十二根缠绕章鱼墨丝线的琵琶弦泛着诡异的紫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琴弦,青铜共鸣箱发出齿轮咬合的轰鸣,与船舱深处章鱼墨磁液的涌动声交织成令人牙酸的韵律。
\"启动磁液导管!\"平宗盛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的尖啸。三百六十个暗孔同时喷射出紫色雾霭,在海面织就扭曲的八卦阵图。那些掺入磁铁矿粉的章鱼墨在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