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模糊的人影:一边是浑身浴血却岿然不动的徐岳,指尖深深嵌进算筹阵列;另一边是平宗盛癫狂的笑脸,十二根缠绕章鱼墨丝线的琵琶弦泛着诡异紫光。
\"别看!\"金长根扯过船帆遮住孩子的视线。但阿水还是透过缝隙,看见那些光纹化作无数银色的小鱼,游向深海。月光下,他分明看见鱼群腹部刻着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正是佛郎机账本上记录白银的符号。
与此同时,济州岛算学馆内,阿砚正在修补破损的《潮汐算经》。烛光摇曳中,他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算筹嗡鸣。推开窗,只见对马海峡方向的天空亮起奇异的光带,磷火石的光芒与月光交织,在空中投射出巨大的紫微垣星图。
\"师父...\"阿砚颤抖着捧起徐岳遗留的鱼形磁石。磁石突然发烫,与星图产生共鸣。恍惚间,他又看见十年前那个冬至夜:徐岳咯血在筹上,暗红血迹渗入刻痕,磷火石爆发出刺目光芒;李海女站在鲸鱼骨船头,喉间的潮纹渗出细密血珠,将《海东潮歌》的第九变奏推向高潮。
而在深海处,平宗盛的预言正在悄然应验。被珊瑚包裹的银锭早已失去光泽,表面布满绿色的锈迹,如同一张张嘲笑的面孔。这些年,不断有商船在附近海域失踪,打捞上来的残骸上,总能发现刻着十字的木板,和当年佛郎机人的标记如出一辙。
\"阿砚先生!\"一名海女急匆匆闯入算学馆,\"琉球海域又出现磁暴,罗盘失灵的水手说,海面上漂浮着发光的算筹!\"阿砚心头一震,抓起算筹冲出房门。月光下,他看见远处海面上漂浮着数百根发光的筹身,磷火石的光芒组成巨大的环形阵列,正是徐岳临终前推演的\"环形磁暴带\"。
李海女的女儿月吟也赶到了海边。她继承了母亲的天赋,喉间的潮纹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举起贝壳号角的瞬间,声波与海面的算筹产生共鸣,磷火石的光芒开始逆向旋转。阿砚迅速排列算筹,将鱼形磁石嵌入核心位置,筹身的震颤频率与月吟的声波完美契合。
海底深处,被珊瑚包裹的银锭突然开始震动。那些刻着倭文符咒的锈迹剥落,露出下面崭新的葡萄牙文标记。原来,佛郎机人从未放弃,他们用百年时间,将平宗盛的遗计改造成更可怕的阴谋——用白银吸引贪欲之徒,再利用地磁引发磁暴,将整片海域化作吞噬财富的漩涡。
\"当年师父用血写的批注...\"阿砚看着算筹阵列中浮现的星图,终于参透了徐岳临终前的警示。《潮汐算经》扉页上那句\"潮汐算筹量得出白银之重,量不尽人心之贪\",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芒。贪欲就像永不退去的潮水,而佛郎机人的阴谋,不过是利用了人性中最原始的欲望。
月吟的号角声越来越激昂,声波与磁场合力形成的防护罩逐渐扩大。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海面时,那些漂浮的算筹化作点点星光消散,海底的银锭重新被珊瑚包裹。但阿砚知道,这场较量远未结束。只要人心的贪欲还在,平宗盛的预言就会不断应验,而徐岳留下的算筹与《潮汐算经》,将永远守护这片海域。
此后每到月圆之夜,对马海峡的沙滩上依然会泛起磷火石的幽光。海浪声中,算筹的嗡鸣、琵琶的残韵与永不褪色的海东潮歌交织在一起,诉说着那个关于智慧、贪婪与永恒博弈的故事。而在深海的珊瑚礁上,生锈的银锭静静躺着,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人在欲望轮回中的挣扎,也见证着总有人愿意用生命守护正义与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