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倒在残垣后,额头磕在块带血的铁甲上,腥甜的血气混着尘土钻进鼻腔。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内喀尔喀的冰甲车正与察哈尔的雪刃车在废墟中相撞,铁轮碾过砖石的声响震得冻土都在发颤,那些刚从火场抢救出来的手札残页,正从他怀里滑出来。
“别碰那些纸!”巴图勒的狼皮帽被流石砸中,他扑过来按住赵莽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最近的两辆战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冰甲车的弹簧装置已经绷紧,雪刃车的冰刀泛着冷光,眼看就要撞在一起。
就在铁甲相碰的瞬间,奇异的光芒突然从手札残页上迸发出来。淡青色的微光顺着纸页的纹路游走,像条苏醒的蛇,将散落的残页连在一起。赵莽看见那些墨迹开始晕染,原本记载车阵战术的地方,渐渐渗出新的线条,纵横交错,最终在中央汇成个不规则的圆圈,旁边用朱砂标着个“仓”字。
“是地图!”孛罗特的吼声从战车残骸后传来,老首领的腿还被压在车架下,却指着那些发光的纸页,“我认得克鲁伦河的河道,这图标的位置在河上游!”
赵莽的手指抚过那些晕染的墨迹,触感温润,不像普通的颜料。他想起“汉蒙互市章程”里的记载:“仓廪藏于秘处,待两部车合,则图自现。”当时以为是说要两族合作才能找到粮仓,此刻看着在铁甲碰撞中显形的地图,才惊觉“车合”是字面意思——必须让两族的战车真正相撞,借撞击的力道激活残页里的隐墨。
废墟中,两族的战车还在互相推挤,铁甲相碰的震动让更多残页从缝隙里飘出来,落在发光的地图上。赵莽数着地图上的标记,共有七处粮仓,分布在草原深处,每个标记旁都画着辆战车,有的是内喀尔喀的冰甲样式,有的是察哈尔的雪刃样式,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互市的渡口。
“是李成梁备的互市物资!”巴图勒突然抓起片刚落下的残页,上面写着“万历十八年,储茶三万斤,布五千匹”,墨迹还带着新鲜的光泽,仿佛刚写上去一般。他指着地图上最靠近堡垒的粮仓,“离这儿只有三天路程!”
林丹汗的指挥车慢慢驶过来,年轻首领跳下车时,甲胄上的冰碴簌簌掉落。他看着发光的地图,又看看互相搀扶的两族士兵,突然将手里的冰刀扔在废墟里:“去年冬天,察哈尔部有三成牧民断了粮,我却不知道……离得这么近就有粮仓。”
赵莽的目光落在地图边缘的小字上:“仓门钥匙,分藏两部战车。”他想起内喀尔喀战车上的梅花甲片,又看向察哈尔雪刃车的冰刀柄——那里果然有个凹槽,大小正好能嵌进半块甲片。
两族的铁匠合力撬开冰刀柄,里面果然藏着半块青铜钥匙,与内喀尔喀战车里找到的另一半拼在一起,正好能组成朵完整的梅花。当钥匙与地图上的粮仓标记对齐,那些发光的墨迹突然黯淡下去,在纸上留下清晰的路线图,连哪段路有冻土坑、哪处需要绕开冰崖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连咱们会走什么路都算到了。”孛罗特的声音里带着敬畏。他看着废墟中纠缠在一起的战车,铁甲相碰的地方已经留下深深的印记,像给它们打上了相同的烙印,“这些车不是用来撞堡垒的,是用来撞开咱们心里的墙的。”
堡垒的最后一段围墙轰然倒塌,露出外面辽阔的草原。赵莽看着两族士兵开始合力清理废墟,将还能使用的战车零件搬到一起,内喀尔喀的弹簧配察哈尔的铁甲,雪刃车的冰刀改成运粮的雪橇,那些曾经用来厮杀的武器,此刻都成了搬运物资的工具。
林丹汗让人取来羊皮,按照地图的比例重新绘制七处粮仓的位置,每个标记旁都写上两族的名字。“第一处由内喀尔喀去,第二处察哈尔去,”他指着最偏远的第七处,“这里最远,咱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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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莽将拼合的青铜钥匙小心收好,手札上的地图已经恢复成普通的纸页,仿佛刚才的发光只是幻觉。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就像李成梁留下的善意,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是藏在冻土深处的粮仓,是写在残页里的指引,只等两族放下仇恨,才能看见。
离开堡垒时,两族的战车组成了长长的车队,不再分前后,也没有内外,像条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长龙,朝着草原深处的粮仓驶去。赵莽骑在马上,看着车轮碾过废墟的痕迹,忽然觉得那些倒塌的围墙不是结束,是开始——是让汉蒙互市的种子,能在废墟之上,长出新的希望。
夕阳西下,车队的影子在冻土上拉得很长,像幅正在展开的画卷。赵莽摸着手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