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就永远无法冻结这片土地的生机。
账房红毛
晋商“裕和昌”的账房飘着陈年账簿的霉味,赵莽的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红毛番药材”几个字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道光二十三年的进货记录里,每批药材的斤两都精确到钱,而旁边用朱砂标注的“叶赫取货”数量,竟与他从广宁卫旧档里抄出的控尸蛊制作清单完全吻合。
“这账不对。”赵莽将两本账册并排放置,晋商的进货量总比市面上流通的多出三成,多出的部分去向不明,只在页脚有个极小的狼头标记——是叶赫部的图腾。账房先生的冷汗滴在算盘上,算珠碰撞的脆响里,混着远处商队卸货的吆喝,显得格外刺耳。
他忽然想起荷兰密信里的“熟铁换药材”,伸手翻开“裕和昌”的铁器交易记录,果然在同年同月有笔“匿名采买”,数量与药材进货量成正比,交货地点标注着“黑风口左近”——正是后金细作埋设炸药的老巢。
“红毛番药材”的入库单上,验收人签字处盖着个模糊的印章,仔细辨认竟是“叶赫部贡使”的印鉴。赵莽的手停在“每斤药材换五斤铁器”的等式上,这与荷兰密信记载的“秘鲁冰换明朝铁器”的比例完全一致,中间的差价,显然进了晋商与叶赫部的私囊。
账房角落的木箱里,藏着些用油纸包着的残留物。赵莽打开其中一包,蓝白色的结晶在烛光下闪着幽光,与大同镇热病患者体内的粉末、广宁卫尸骨中的蓝霜如出一辙。油纸的边缘印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火漆,上面还沾着点山西陈醋的酸味——是晋商用来防腐的法子。
“他们不止是买卖。”赵莽将账册拍在桌上,木桌的震颤让烛火剧烈摇晃,“晋商提供铁器和渠道,荷兰人运来秘鲁冰,叶赫部制成蛊毒,后金负责散播,四股势力勾结,就为了搅乱边境。”他想起去年在合璧战车上发现的晋商商号,当时以为是普通的通关标记,现在看来竟是参与阴谋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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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闯进账房的伙计手里举着封信,是从广州港寄来的,信封上贴着荷兰邮票,里面的拉丁文信件经翻译后,赫然写着“‘裕和昌’已备好下批铁器,盼秘鲁冰速至”。信末的签名,与账册上的“红毛番药材”验收人笔迹出自同一人。
赵莽让人请来“裕和昌”的大掌柜,老商人看着账册上的狼头标记,突然瘫坐在太师椅上:“是叶赫部的威胁……他们抓了我的孙子,逼我……”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上面刻着“晋蒙通商”四个字,是早年与内喀尔喀首领交换的信物,“我对不起这些年的商路啊。”
搜查账房时,赵莽在暗格里发现了本密账,详细记录着每次交易的细节:哪批药材制成了多少控尸蛊,哪批铁器被铸成了箭簇,甚至标注着后金用这些武器袭击的明军哨所位置。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地图,将晋商的商号、荷兰商船的停靠点、叶赫部的蛊毒作坊连成线,像条贯穿南北的毒脉。
处理“裕和昌”的涉案人员时,赵莽特意留下了大掌柜的孙子。孩子手里攥着块商队的“商”字木牌,是之前跟合璧战车的队伍换来的:“我爹说,晋商该像这木牌,汉蒙一家,不是害人。”
赵莽将密账抄本送往联合商队,同时奏请朝廷严查晋商中的通敌者。他将荷兰邮票贴在合璧战车的铁甲上,旁边是从账房搜出的“红毛番药材”样本,用汉蒙双语标注着“毒源”二字——不是为了记恨,是为了让往来的商贩知道,商路可以载利,更要载义。
离开“裕和昌”时,赵莽看着伙计们将涉案的药材和铁器搬上马车,准备运往销毁点。账房的空地上,新的商队正在卸货,茶叶和丝绸的清香渐渐驱散了残留的霉味。他忽然明白,真正的晋商精神,不在账册的数字里,而在那些跨越边界、互通有无的善意里,就像李成梁手札说的,“商路的根基,是信,不是利”。
夕阳给账房的匾额镀上金边,“裕和昌”三个字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沉重。赵莽知道,清除毒瘤的过程必然痛苦,但只有斩断这些勾结的链条,才能让商路回归本真,让合璧战车的辙痕,真正载着和平与生计,通向更远的地方。远处的联合商队又出发了,车铃的叮当声里,再也听不到阴谋的杂音,只有汉蒙各族携手前行的坚定步伐。
彼岸药根
大同镇的医帐里,铜盆中的蓝焰渐渐熄灭,赵莽看着最后一丝幽光消散在药雾中,指尖捏着的金鸡纳霜结晶已化成焦黑的粉末。这是第七十三次试验了,提纯后的结晶能暂时压制高热,却无法清除患者骨骼里的蓝霜残留,就像隔靴搔痒,总差着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