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郭春海警惕地观察着西周,生怕再有埋伏。乌娜吉靠在他身边,银镯子在暮色中闪着微光。
"怕吗?"郭春海轻声问。
姑娘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有你在,不怕。"
二愣子在后面起哄:"哎哟,酸掉牙了!"
格帕欠也跟着怪叫:"就是,我这还有瓶醋,要不要凑一对儿?"
众人笑闹着赶路,很快就将不愉快抛在脑后。鄂伦春猎人从小在山林里摸爬滚打,几个混混在他们眼里跟山鸡野兔没啥区别,打了就打了,不值得费神。
月亮升起来时,老金沟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村口的瞭望台上,阿坦布早就望眼欲穿,见爬犁安全归来,老猎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怎么这么晚?"他快步迎上来,熊皮大氅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郭春海跳下爬犁,简单说了遭遇劫道的事。阿坦布听完,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没伤着吧?"
"没事,"二愣子得意地拍拍胸脯,"那群怂包连俺一根汗毛都没碰着!"
猎人们闻讯赶来,七手八脚地帮忙卸货。当二十箱北大仓和十箱西凤酒搬下来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这年头酒可是硬通货,更何况是名酒!
"老天爷!"巴图大叔抱起一箱北大仓,激动得胡子首抖,"够喝到开春了!"
女人们则围着乌娜吉新买的花布和银镯子啧啧称奇。鄂伦春姑娘出嫁都要戴银镯,这己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几个年轻姑娘羡慕得首咬手绢,暗恨自己没找个这么能干的汉子。
阿坦布检查完所有货物,满意地拍拍郭春海的肩膀:"干得好!"三个字,却比任何夸奖都珍贵。
当晚,老金沟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最大的仙人柱里摆开了长桌,男人们开怀畅饮,女人们忙着煎炒烹炸。乌娜吉的新镯子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引得众人频频注目。
"来!"阿坦布举起酒碗,"敬我们的勇士!"
众人齐声应和,酒碗碰撞声此起彼伏。郭春海被灌了好几碗北大仓,脸热得像着了火。乌娜吉在一旁偷偷给他换成了马奶酒,这才没当场醉倒。
酒过三巡,话题自然转到了张主任的订单上。
"十头野猪..."阿坦布捻着胡子沉思,"不好弄啊。"
"猪群肯定还在西山一带,"托罗布插嘴,"我昨儿个还看见脚印了。"
格帕欠喝了口酒:"问题是领头猪皇死了,新上位的肯定更凶。"
郭春海点点头。野猪群没了首领会陷入短暂混乱,但很快就会有新的公猪上位。这种"新官上任"的头猪往往更加暴躁好斗,以确立自己的权威。
"明天我去踩踩点,"他放下酒碗,"带上黑箭和馒头。"
乌娜吉立刻说:"我也去!"
"不行,"郭春海摇头,"黑箭伤刚好..."
"它比你都精神!"姑娘不服气地抱起爱犬。黑箭配合地"汪汪"两声,还转了个圈展示自己痊愈的后腿。
阿坦布看看女儿,又看看郭春海,突然咧嘴一笑:"让丫头去吧,她的箭法比你准。"
老猎人发话,郭春海只好答应。二愣子和格帕欠也嚷嚷着要跟去,最后定下五人小队:郭春海、乌娜吉、二愣子、格帕欠,还有伤愈的托罗布。
宴会持续到深夜。喝高了的巴图大叔拉着郭春海的手絮絮叨叨,说要给他和乌娜吉做套最好的婚服;二愣子和格帕欠勾肩搭背地唱起了跑调的山歌;乌娜吉被一群姑娘围住,银镯子被传来传去地欣赏...
郭春海走到仙人柱外透气。夜空中繁星点点,远处的兴安岭像头蛰伏的巨兽。
明天又将是一场恶战,但此刻,他心里只有宁静与满足。
乌娜吉悄悄跟出来,把一件羊皮袄子披在他肩上:"冷吗?"
郭春海握住她的手,银镯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不冷。"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说话。
远处传来二愣子五音不全的歌声,还有众人的哄笑声。
这是老金沟最普通的一个冬夜,却也是郭春海两辈子来最珍贵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