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嘈杂。
一个西十多岁的妇女带着两个半大孩子匆匆跑来,满脸泪痕。
小的孩子是个男孩,约莫十二三岁;大的女孩爷才十七八岁,扎着两个粗辫子,眼睛哭得通红。
"当家的!"妇女扑到手术室门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我家老周怎么样了?"
郭春海赶紧扶起她:"嫂子别急,周大哥己经脱离危险了。"
原来受伤的猎人叫周大山,是周家屯有名的猎户。
今天独自上山找熊仓子,想打头熊给孩子们过年添件新袄,没想到惊醒了冬眠的黑熊...
"恩人啊!"周大嫂听完经过,拉着两个孩子就要下跪,"要不是你们..."
郭春海赶紧拦住:"使不得!都是猎人,互相照应应该的。"
周大嫂抹着眼泪,从怀里掏出个手绢包,里面是皱巴巴的一叠毛票:"这是家里全部的钱,先还你们..."
郭春海推了回去:"周大哥养伤要紧,钱的事以后再说。"
正推让间,手术室门又开了。
护士推着周大山出来,他还在昏迷中,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女孩"哇"地哭了出来,扑到父亲床边:"爹!你醒醒!"
这一幕看得人格外心酸。
二愣子突然红了眼眶,别过脸去悄悄抹眼泪。
郭春海注意到,这傻大个儿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那个女孩,眼神柔和得不像话。
"二丫,别吵你爹。"周大嫂把女儿拉到身边,向郭春海介绍,"这是我家儿子铁柱,闺女叫二丫。快谢谢恩人!"
两个孩子乖巧地鞠躬道谢。
二丫抬起泪眼看向二愣子,突然说了句:"大哥,你的手流血了..."
众人这才发现,二愣子在制作担架时手掌被木刺划破,一首没顾上处理。
小丫头从兜里掏出块洗得发白的手帕,踮起脚给他包扎。
"俺...俺没事..."二愣子结结巴巴的,黝黑的脸庞竟然泛起红晕,手足无措得像头撞进帐篷的傻狍子。
郭春海和乌娜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笑意。
谁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竟被个小丫头治住了?
安顿好周大山,己是深夜。
卫生所腾出一间值班室让他们休息。
格帕欠的肩膀终于得到处理,缝了七针;二愣子的手掌也包扎好了,还系着二丫给的手帕。
"海哥,"二愣子突然小声说,"周大山以后打不了猎,他家咋办?"
郭春海望向病房方向。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周大嫂正握着丈夫的手默默垂泪,两个孩子蜷缩在长椅上睡着了。
是啊,一个猎户家庭失去顶梁柱,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会有办法的。"他拍拍二愣子的肩,"先睡吧,明天还得回去取猎物。"
二愣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深了,卫生所的暖气片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郭春海躺在长椅上,听着乌娜吉均匀的呼吸声,思绪万千。
上辈子他在林场时,就听说过周大山的名号——那曾经是方圆百里最好的猎手之一,可惜听说死在了山林里。
没想到这辈子相见,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也许,是他阴差阳错救下了周大山一命吧!
窗外,1983年的腊月里这场大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兴安岭的冬天漫长而残酷,但对猎人来说,再大的风雪也挡不住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