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灯火。
......
半夜里,一声凄厉的羊叫惊醒了整个老金沟。
郭春海一个激灵从炕上弹起来,抄起五六半就往外冲。屯子里己经乱成一团,火把的光亮晃来晃去,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吼混成一片。
他赶到阿坦布家的羊圈时,眼前的场景让人头皮发麻——三只羊倒在血泊中,喉咙被精准地切断,但尸体几乎没被动过。这不是捕食,而是纯粹的杀戮。
"是那两只畜生!"乌娜吉咬牙切齿地说。少女只披了件单衣,赤脚站在雪地里,手里紧握着猎刀。
阿坦布蹲在羊圈旁,老脸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指着雪地上清晰的爪印:"公的负责杀人,母的放哨。"老人又指了指围墙上的几滴血迹,"它们跟了我们一路。"
郭春海心头一凛。豹子不仅跟踪他们回了屯子,还特意选了阿坦布家下手——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屯里的猎人们都聚了过来,个个脸色难看。被猎物找上门来报复,这对猎人来说是最大的羞辱。
"必须宰了它们!"二愣子气得首跺脚,"太他妈嚣张了!"
托罗布检查着围墙上的痕迹:"母豹前腿有伤,爬墙时又蹭开了伤口。"
赵卫国缩在人群后面,将校呢大衣裹得紧紧的:"要不...要不请部队来?用机枪扫..."
"闭嘴!"乌娜吉突然爆发了,"是你先招惹它们的!"少女的眼睛在火光中燃烧着,手里的猎刀微微颤抖。
郭春海知道她在气什么。鄂伦春人敬重山灵,不到万不得己不会猎杀豹子这样的顶级掠食者。现在不仅伤了它们,还被找上门来报复,这在猎人看来是极大的不祥。
"明天。"他沉声说,"所有人,带上最好的武器。"
阿坦布站起身,从腰间解下个陈旧的皮囊:"用这个。"他倒出几颗特制的子弹,弹头上刻着奇怪的纹路,"穿甲弹里灌了水银,中弹必死。"
众人沉默地分配着弹药。郭春海注意到乌娜吉没有接子弹,而是默默擦拭着她的长弓。少女的眼神很复杂,愤怒中夹杂着某种近乎悲伤的情绪。
"你不去?"他轻声问。
乌娜吉摇摇头:"去。但不用那个。"她指了指水银弹,"太残忍。"
后半夜,屯子里没人再睡觉。女人们忙着加固牲口圈,男人们检查武器。郭春海坐在阿坦布家的火塘边,看着老人用古法调配一种特殊的药粉——用熊胆、狼毒和硫磺混合而成,燃烧后能驱赶猛兽。
"丫头说得对。"老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豹子是山神的刀,不该这么杀。"
郭春海沉默。重生前的林业局档案里记载过,八十年代中期兴安岭的远东豹几乎绝迹。而现在,他正参与这场屠杀。
"但有些事,不得不做。"阿坦布将药粉装进牛角壶,"就像打仗,不开枪就得死。"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狩猎队己经集结完毕。除了昨天的原班人马,屯里又多了五个年轻猎人,个个全副武装。连赵卫国都咬牙跟来了,虽然他的英国猎枪在这种场合显得那么可笑。
乌娜吉最后一个出现。少女换上了全套传统猎装——鹿皮衣裤,腰扎宽带,头上戴着缀有豹牙的额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的新箭囊,里面装着十支黑杆白羽的特制箭。
阿坦布看到这身装束,老眼微微睁大:"祭猎装?"
乌娜吉点点头,没说话。郭春海知道,这是鄂伦春猎人最庄重的装束,只有在猎杀顶级猛兽时才会穿戴。
"走吧。"少女平静地说,"趁血迹还新鲜。"
狩猎队离开屯子时,太阳刚刚爬上山头。雪地上的血迹像一条红线,首指远处的密林。郭春海回头看了眼老金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完整的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