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兴奋和由衷的佩服。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本挡在哥哥脸前的硬壳书,眼神亮得惊人,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感激:“哥!太神了!你怎么知道这题能用托勒密定理变通的?这解法太绝了!”
他的声音响亮而真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像一把利刃,轻易地刺穿了钱三一用书本临时筑起的壁垒。
钱三一挡在脸前的书,几不可察地往更低处压了压,只露出一点紧绷的下颌线。那层浅淡的红晕似乎有蔓延到耳根的迹象。他没有回应钱砚修兴奋的夸赞,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握着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更加分明。
裴音静静地坐在圈椅里,如同一座被春雷惊醒的雪山。她的目光,从钱三一那泛红的耳尖和用力到发白的手指关节,缓缓移到小儿子那张因为解题成功而神采飞扬、写满真挚喜悦的脸上。她手中那本厚重的心理学专著,不知何时已被她轻轻合上,放在膝头。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覆盖着冷静冰层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两个儿子的身影——一个别扭地用书挡着脸,一个兴奋地捧着习题册。
一种极其复杂的、汹涌的情绪在她眼底深处无声地激荡、碰撞。那是震惊于大儿子主动开口的破冰之举,是欣慰于小儿子的聪慧与毫不掩饰的喜悦,是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机的暖流冲击后的微微眩晕……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深沉的温柔。
这温柔如此陌生,又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她清冷外表下那层坚硬的冰壳。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想抬起,想触碰这近在咫尺却恍如隔世的温暖画面。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极轻的,如同叹息般的呼吸。
钱砚修沉浸在解题成功的兴奋中,完全没注意到母亲那无声的惊涛骇浪。他兴奋地拿起笔,就着刚刚领悟的思路,刷刷地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边写边忍不住念叨:“对,这样一连……再用比例……完美!哥,你这提示太关键了!下周的联赛选拔,我觉得我稳了!”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依旧用书挡着脸的别扭身影,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近乎“得寸进尺”的期待,声音里充满了自然的亲昵:
“哥!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考场呗?就当……给我镇场子?”
那本挡在钱三一脸前的硬壳书,猛地往下一沉!
钱三一像是被这“得寸进尺”的提议彻底惊到了,或者说……是彻底惹毛了。他猛地放下书,露出那张带着未褪尽红晕、此刻却写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的脸。那双冰封的眼眸因为羞恼而显得格外锐利,狠狠瞪了钱砚修一眼,仿佛在说:你做梦!
下一秒,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房间里的气氛和钱砚修那过分“灿烂”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恼羞成怒,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动作因为虚弱和急切而有些踉跄。
“三一!”裴音几乎是同时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
钱三一却避开了她的搀扶,动作僵硬地站稳,头也不回,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决地朝着房门走去。他拉开厚重的木门,带着一身冰冷又羞恼的气息,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无所适从的房间。
“砰。”房门被不算重、却带着明显情绪地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钱砚修和裴音。
钱砚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无奈地耸耸肩,小声嘀咕:“切……不愿意就不愿意嘛,跑什么……” 但眼底那点狡黠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转过头,想跟母亲吐槽一下哥哥的别扭,却正好撞进裴音看过来的目光里。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沉静观察,也不再是医院那晚的惊惶脆弱,而是一种钱砚修从未在母亲眼中见过的、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那温柔里带着未散的震惊,带着如释重负的欣慰,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暖意,如同春日消融的雪水,无声地、汹涌地包裹着他。
钱砚修愣住了,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裴音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酷似自己、此刻却带着少年鲜活神采的脸,看着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盛满了喜悦和狡黠的眼睛,还有……那只吊在胸前、包裹着护具的手臂。她的目光在那护具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疼惜。
她没有说话。
只是对着钱砚修,极其缓慢地、无比清晰地,弯起了唇角。
那是一个极其浅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