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舅舅裴明渊那间充满颜料气息却弥漫着巨大无力的画室出来,钱砚修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_x,s+h!a¨n+j~u-e^./c¢o/m!深秋午后的阳光带着一种虚假的暖意,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冰冷。
舅舅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不是不要你……她是太累了,太疼了……你爸……他活该!”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破了他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错了。
大错特错。
他以为自己是粘合剂,能修补父母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隐忍,就能唤回母亲,就能让父亲振作,就能让那个冰冷破碎的家恢复一丝温度。
他太天真了。
父母分居多年,矛盾早己盘根错节,冰冻三尺。哥哥钱三一与自己之间,隔着父亲偏宠造成的鸿沟和经年的冷漠。这哪里是他一个16岁、连自己人生都还没理清的年轻人,能够一朝一夕解决的?
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近乎荒诞的疲惫感席卷了他。他像个在暴风雨中划着一艘破船的水手,拼尽全力,却发现船依旧在沉没,而自己早己筋疲力尽。
手臂骨裂处传来阵阵闷痛,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不想回叔叔那里,尽管那里安全舒适,但他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远离所有纷扰,远离那个名为“家”的巨大漩涡。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缕游魂,汇入了城市喧嚣的人流。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与他无关,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带着各自的故事。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向前移动,仿佛只有不停的行走,才能暂时逃离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现实。
冷风灌进他敞开的衣领,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拢了拢衣襟。左臂的护具在深色外套下依旧醒目,引来路人不经意的侧目。他毫不在意,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不断变换的路面图案,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沉重的疲惫感在西肢百骸蔓延。
他走过繁华的商业街,穿过落叶纷飞的公园小径,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城市边缘一条相对僻静的河滨步道。河水在深秋显得格外沉静,带着寒意缓缓流淌。对岸是正在开发的工地,塔吊矗立,与这边萧索的芦苇形成鲜明对比。
钱砚修在河边一张冰冷的长椅上坐下,呆呆地望着浑浊的河水。夕阳的余晖给水面镀上一层破碎的金色,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他只想在这里坐一会儿,让冰冷的河风吹散他脑中纷乱的思绪,哪怕只是片刻的空白也好。/x·1·9?9-t^x′t+.+c,o_m¨
钱家老宅。
钱钰锟从一片混沌的昏睡中惊醒。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这间巨大而空旷的卧室,死寂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钱钱……” 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得厉害。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回应。一股巨大的恐慌猛地攫住了他!儿子呢?他的钱钱呢?
他踉跄着冲出卧室,脚步虚浮,差点被厚重的地毯绊倒。走廊里同样死寂。
“福伯!福伯!” 他嘶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豪宅里回荡,显得异常凄惶。
老管家福伯闻声快步赶来,脸上带着担忧:“老爷,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钱钱呢?砚修呢?他在哪儿?” 钱钰锟一把抓住福伯的手臂,手指冰凉,用力得指节发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一种被再次抛弃的巨大恐惧。
“二少爷……二少爷他上午就出去了,说是去找仲达少爷了。” 福伯连忙回答,试图安抚,“老爷您别急,二少爷他……”
“找仲达?” 钱钰锟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儿子去找他叔叔了?为什么?是因为……因为自己昨天推了他?伤了他?!
昨天混乱而绝望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儿子的惊呼,自己失控的推搡,那一声沉闷的撞击……还有儿子瞬间煞白的脸和手臂上刺目的护具!而自己呢?自己当时在干什么?他满脑子只有裴音离开的背影和三一冷漠的眼神,他像疯了一样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对儿子受伤的痛苦和恐惧……视而不见!
一股冰冷的、迟来的巨大恐惧和悔恨如同毒蛇般缠住了钱钰锟的心脏!他做了什么?!他伤害了他视若珍宝的儿子!在他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自己这个父亲,不仅没能给他庇护,反而成了伤害他的源头!儿子去找仲达了……他一定是委屈极了,害怕极了,对他这个无能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