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痛楚同时击中了他!他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脚步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拖出急促而慌乱的声响。
“钱钱!”
钱砚修正沉浸在自己的疲惫和放空中,被这声带着巨大恐慌、颤抖和失而复得般狂喜的呼喊惊得猛地抬起头。
逆着昏黄的路灯光,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他奔来。父亲钱钰锟!他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嘴唇冻得发紫,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在深秋的寒风里瑟瑟发抖。他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绝望,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惧、无边的悔恨和一种几乎要将他灼穿的、浓烈到极致的心疼!
钱钰锟几步就冲到了长椅前,他甚至顾不上喘口气,目光第一时间就死死地钉在了钱砚修左臂那刺眼的白色护具上!那护具在昏黄的光线下,像一道无声的控诉,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
“钱钱!” 钱钰锟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浓重的哭腔,他猛地蹲下身,几乎是扑跪在儿子面前,颤抖的双手想碰触那护具,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只敢虚虚地悬在半空。他看着儿子苍白的脸,看着护具,巨大的悔恨和心疼让他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语无伦次:
“儿子……爸爸……爸爸找到你了……吓死我了……吓死爸爸了……”
“手臂……手臂还疼不疼?啊?告诉爸爸……疼不疼?”
“爸爸错了……爸爸真的错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狼狈和恐惧,“爸爸是混蛋!爸爸眼瞎!爸爸只顾着自己难受……没看到你……没看到你也受伤了……爸爸还推你……爸爸该死啊!”
“爸爸……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当时……当时真的疯了……爸爸……”
他哽咽着,巨大的愧疚和失而复得的后怕让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爸爸错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儿子面前彻底卸下了所有伪装,只剩下最原始、最卑微的忏悔和恐惧。
他伸出冰冷颤抖的手,这一次,不再犹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极其轻柔地、虚虚地覆盖在钱砚修护具上方的手背上,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石膏,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自己造成的伤害。
“爸爸……爸爸以后再也不那样了……爸爸发誓……” 钱钰锟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祈求,“你打爸爸……骂爸爸都行……别不理爸爸……别让爸爸找不到你……钱钱……爸爸不能没有你……”
河风呜咽,吹动着钱钰锟单薄的衬衫和凌乱的花白头发。他跪蹲在儿子面前,仰望着坐在长椅上的儿子,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祈求救赎。昏黄的路灯将他狼狈、悔恨、恐惧又充满巨大爱意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钱砚修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卑微忏悔的父亲,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和瑟瑟发抖的身体,看着他眼中那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悔恨和……一种迟来的、终于聚焦在自己身上的、名为“父亲”的疼惜。
手臂的疼痛依旧清晰。
心口的冰冷并未完全消散。
父母哥哥的问题依旧如山般沉重。
但这一刻,看着父亲眼中那失而复得、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恐惧和爱意,钱砚修那颗被疲惫和无力冰封的心,似乎被这滚烫的眼泪和卑微的忏悔,极其细微地……撬开了一丝缝隙。
他沉默着,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