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状态。眼神沉静无波,像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所有题目的核心与陷阱。笔尖落在答题卡上,几乎没有停顿,解题步骤清晰、简洁、高效,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臂在完美执行指令。复杂的物理模型、艰深的数学推导,在他笔下如同温顺的线条,被轻易拆解、重组、得出最精确的答案。
他提前近半小时完成了所有题目。没有检查——对他而言,冗余的检查是低效的。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外。阳光照在覆雪的屋顶,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的眼神空茫,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象,投向某个只有公式与定律存在的纯理性宇宙。考场内其他同学还在奋笔疾书,或抓耳挠腮,或凝神苦思,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像一座孤悬于风暴中心的冰山,散发着绝对的冷静与掌控力。
监考老师走过他身边,瞥了一眼那写得满满当当、字迹工整如印刷体、且明显己完成的答卷,眼中闪过一丝习惯性的惊叹和无奈。
政治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钱砚修落下最后一笔,笔尖在“动态平衡下的韧性”处稳稳收住,轻轻呼出一口气。笔尖在纸上停留的余温尚未散去,胸腔里却是一片思维激荡后的澄澈与满足。他交上答卷,收拾文具,随着人流走出考场。
冬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照在刚刚结束一场脑力鏖战的少年们身上。雪后的空气清冽甘甜。钱砚修站在走廊上,眯着眼适应着明亮的光线。他下意识地望向理科考场的方向。
几乎是同时,理科考场的门也打开了。
钱三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步履从容,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而是一次寻常的散步。他走出门口,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极其自然地、精准地扫过文科考场这边攒动的人群,然后,落在了站在阳光下的钱砚修身上。
两人的目光,穿越了嘈杂的人声、冬日清冷的空气、以及刚刚结束的不同战场,在空中短暂交汇。
钱砚修的眼神平静,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思维激荡后的余韵,以及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坦然。那目光里,没有对答案的忐忑,只有对自己所构建的逻辑体系、所阐释的“制度韧性”的清晰认知。
钱三一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份绝对的冰冷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仪器完成一次高难度观测后的……确认感?他看到了钱砚修眼中那份沉静和坦然,没有焦虑,没有惶恐,只有全力以赴后的平静和一种属于思想者的笃定。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答案。
没有言语。
没有点头。
甚至连视线的交汇都只有短短一瞬。
钱三一便收回了目光,像一颗完成既定任务的星辰,沿着自己的轨道,平静地汇入离开考场的人流,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钱砚修站在原地,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融化了肩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点雪花。他望着钱三一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只曾经受伤、如今己能稳定书写、刚刚在政治考卷上构建了一套独特“韧性”理论的手。
前夜的微光犹在心间。
考场的笔战己然落幕。
他做到了。
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属于他的、关于规则、权力与韧性的战场上,全力以赴,无愧于心。
他抬起头,望向湛蓝如洗的晴空和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雪野。碎瓷上的木纹仿佛在眼前闪过,《分形》的图案在脑中盘旋。修复之路,探索之旅,在这个雪后初晴的冬日,又翻过了重要的一页。未来,在那片由制度逻辑、权力博弈、人文关怀与跨界思维共同构筑的辽阔星图下,正闪烁着更加清晰而温暖的光芒。他迈开脚步,踏着松软的积雪,走向等待他的同伴,嘴角扬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雪色澄澈,微光长存。新的征程,己在脚下。而“韧性”,不仅是他笔下的答案,也己成为他灵魂深处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