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益扩大的冰冷空洞。
他给这个孩子取名“砚修”。“砚”,取沉稳厚重之意;“修”,是希望,也是他内心深处模糊的渴望——渴望这个孩子能修补些什么,或许是这个家越来越明显的裂痕,或许……只是修补他这个父亲心中那份无处安放的、炽热却总被冰拒的爱。
碎片三:碎瓷与笨拙的选择
记忆的碎片跳跃着,定格在砚修周岁抓周宴上。
亲戚们围了一圈,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金算盘、毛笔、书本、印章、甚至还有钱钰锟偷偷放上去的一个小小金元宝。小小的砚修被放在红绒布中央,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西周。
钱钰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比谈十亿的生意还紧张。他私心希望儿子抓金算盘或金元宝,子承父业多好!裴音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清冷,似乎对结果并不在意。
砚修爬呀爬,小手越过了金算盘,掠过了毛笔,对金元宝视而不见,最终,一把抓住了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东西——那是宴席上不小心打碎的一个青花小碟的碎片!边缘还有些锋利!
“哎呀!快拿走!小心划着!”亲戚惊呼。
钱钰锟也吓了一跳,刚要上前,却见小小的砚修并没有哭,反而好奇地把玩着那片带着温润青花的碎瓷,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着边缘的断口,仿佛在研究什么有趣的纹理。然后,他抬起头,咧开没长几颗牙的小嘴,朝着钱钰锟的方向,含糊地发出了一个类似“爸”的音节,同时把那片碎瓷递过来,像是要分享他的“宝贝”。
那一刻,钱钰锟的心彻底化了。什么金算盘金元宝,都比不上儿子递过来的这片破瓷片!他无视旁人的眼光,大笑着冲过去,一把抱起儿子,用胡子拉碴的脸去蹭儿子嫩乎乎的小脸:“好儿子!抓得好!碎碎(岁岁)平安!咱就抓这个!”
裴音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俩的闹腾,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嘴角似乎想弯一弯,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那声叹息,像一根细小的冰针,刺进了钱钰锟狂喜的泡沫里,但他选择性地忽略了。他紧紧抱着怀里的砚修,像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也抱住了他在这冰冷家庭里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温暖。
碎片西:岔路口
记忆的画面变得有些模糊和沉重。分居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
是无休止的争吵?不,他和裴音几乎不吵。是更可怕的冰冷和沉默。是他在家想开怀大笑时,裴音投来的那种带着淡淡厌倦和“请安静”意味的眼神。是他想带着两个儿子去游乐园疯玩一天,三一却宁愿留在家里看书,而裴音对此表示赞许的时候。是他试图亲近三一,却发现儿子眼中只有对母亲那种理性的依恋和对自己这个父亲礼貌而疏离的困惑时。
他记得那个傍晚,夕阳把客厅染成一片暖金色。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三一在自己的小书桌前看书,脊背挺得笔首。裴音在琴房,断断续续的琴音流淌出来,清冷而孤高。砚修则坐在地毯上,专注地搭着一座歪歪扭扭、但色彩斑斓的积木房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给自己配着音。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孤独感攫住了他。他像一个闯入者,一个噪音源,在这个由清冷琴音、精确思维和安静专注构筑的完美世界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多余。他热烈的爱意,在这里找不到任何落脚点,除了那个小小的、还在搭建着不完美城堡的砚修。
他看向砚修。小家伙似乎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举起一块红色的积木:“爸爸!屋顶!”
那一刻,钱钰锟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断了。他做出了决定。他无法改变裴音,无法靠近三一,但他不能失去砚修。他不能让砚修也在这个冰冷的完美世界里,失去那份属于孩子的、鲜活的、不完美的快乐。他要用他所有的热情和笨拙的爱,给砚修搭建一个温暖的、可以肆意欢笑奔跑的巢穴。
分居,是他这个笨拙的父亲,在人生的岔路口,为自己和砚修选择的,一条通往温暖和喧嚣的道路。即使这条路的另一侧,是更深的冰原和永远无法填补的遗憾。
回神
窗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将钱钰锟从回忆的深潭中惊醒。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己泪流满面。他慌忙用手背抹去,粗糙的皮肤刮过脸颊,带来一丝刺痛。
他抬起头,望向二楼钱砚修房间的方向,那里门缝下透出温暖的灯光。儿子安静的存在,像一座灯塔,照亮了他此刻心中的孤寂与温暖交织的复杂海域。
他缓缓起身,走到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