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动摇了!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不是理性的分析,不是冰冷的逻辑!是一种纯粹的、野蛮的、不讲道理的……保护!
冰层内部发出了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钱三一那一首紧握成拳、放在身侧、因为抵抗而指节泛白的手,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那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松懈。他的头,依旧僵硬地保持着原来的角度,但那双睁大的、盛满了混乱和震惊的眼睛,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暴风雨中濒死的蝶翼。
他没有回抱。他依旧无法理解这种炽热的情感表达方式。他甚至觉得这拥抱像酷刑。但钱砚修那滚烫的体温、那带着哭腔的宣言、那不容置疑的维护,像一道灼热的洪流,强行冲垮了他理智构建的堤坝,露出了底下从未示人的、脆弱而混乱的河床。
一滴冰冷的液体,毫无征兆地、飞快地滑过钱三一苍白的脸颊,砸在钱砚修肩头深色的毛衣上,瞬间洇开一个深色的小圆点。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更像是一种冰封太久、骤然遭遇高温后,无法自控的……融化的痕迹。
钱砚修感觉到了肩头的湿意。他身体猛地一震,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暖和力量都灌注给怀中这具冰冷僵硬的身体。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用自己年轻却坚实的臂膀,在寒冷的庭院里,在无形的风暴中心,为哥哥撑起了一个短暂却无比真实的、绝对安全的避风港。
兄弟俩就这样紧紧相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钱砚修紧紧抱着僵硬的钱三一),站在庭院的老梅树下。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在他们脚边打着旋儿。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一个炽热如火,一个冰冷如霜,却在无声的泪水和紧拥中,第一次,如此真实地触碰到了彼此冰层之下,那同样汹涌而孤独的灵魂。冰与火的碰撞,在这一刻,不再仅仅是毁灭,更孕育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相互理解的微光。
餐厅厚重的木门内,死寂依旧。钱钰锟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裴音站在桌边,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那扇门,又看看丈夫,最后目光落在主位上脸色铁青、却沉默不语的老爷子身上,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和……无法言喻的心痛。她精心构筑的、用理性与秩序隔绝一切的世界,在儿子那声“异常”和另一个儿子这不顾一切的拥抱中,轰然崩塌了一角。老宅新年的团圆饭,在冰与火的无声对峙和泪水悄然融化的瞬间,走向了无人能预料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