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
只见裴音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脸色依旧苍白,泪痕未干,但那双清冷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里面充满了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她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他暴戾的怒火:
“钰锟……别打了……咱们回家……”
“钰锟……”
这个久违的、带着亲昵和依赖的称呼,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钱钰锟翻腾的怒火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裴音,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强行勒住缰绳的猛兽。但最终,他紧握的拳头,在裴音带着泪光和恳求的目光下,一点点、极其不甘地松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他不再看地上哀嚎的刘建明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堆肮脏的垃圾。他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依旧有些虚软的裴音更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宽阔的肩膀和胸膛为她筑起一道屏障。
“好,” 钱钰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们回家。”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带着体温,仔细地披在裴音单薄的肩膀上,将她牢牢裹住。
他搂着裴音,以一种绝对保护者的姿态,大步走向自己的车。经过蜷缩在地的刘建明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是丢下一个淬着寒冰的眼神,那眼神里的警告和狠厉,让还在呻吟的刘建明瞬间噤声,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钱钰锟将裴音小心地安置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他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动作带着压抑的余怒,却又在看向裴音时,眼神不自觉地放柔。
黑色的车子如同离弦之箭,汇入城市的车流。车窗外流光溢彩,车内却一片寂静。裴音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身体因为酒意和后怕微微颤抖。钱钰锟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侧脸的线条紧绷如刀削。
过了许久,钱钰锟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压抑的怒气和浓浓的心疼:
“那个杂碎……他以后要是再敢碰你一下,我让他全家在江州混不下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令人胆寒的决心。这不是威胁,是陈述。
裴音没有睁眼,只是将脸更深的埋进他宽大温暖的西装外套里,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外套上残留着他惯用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独属于钱钰锟的、强势的男性气息。这气息,在今晚之前,是她避之不及的;但此刻,却成了她混乱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没有回应他的狠话,只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一滴滚烫的泪,无声地滑落,洇湿了那昂贵的西装面料。那声“钰锟”,那个带着体温的拥抱,还有此刻他身上传来的、让她莫名安心的气息……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他们之间那道冰冷的、名为“分居”的墙,被今晚这场混乱和暴力,硬生生地撞开了一道巨大的、再也无法忽视的裂缝。
钱钰锟透过后视镜,看到裴音微微颤抖的肩膀和埋进他外套里的侧脸,心头那股暴戾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情绪取代——是心疼,是后怕,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想要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的强烈占有欲。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带着一丝犹豫,最终轻轻地、试探性地,覆在了裴音放在腿上的、冰凉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很暖,带着薄茧,掌心滚烫。
裴音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
车内,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复杂难言的气息。车窗外,城市的灯火飞速倒退,仿佛要将那个肮脏的夜晚和令人作呕的刘建明远远抛在身后,驶向一个未知的、却又莫名让人心安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