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着滑落的衣领，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眼神里充满了抗拒、恐惧和深深的自我厌弃。

钱钰锟被她猝不及防的推拒弄得一怔，随即听到她口中喊出的名字，眼底翻涌的情欲瞬间被一种冰冷的怒意覆盖。又是儿子！在他们终于要打破坚冰的时刻，她心里想的还是儿子！那点得之不易的温存和靠近，再次被无情地推开！

“钱三一！” 钱钰锟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这个名字，他撑起身，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蜷缩在床上的裴音，声音里充满了被拒绝的愤怒和一种被“儿子”这个存在反复刺伤的痛楚，“又是他！裴音，在你眼里，是不是永远只有钱三一？！我他妈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猛地从床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床上瑟瑟发抖的裴音。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床边烦躁地踱了两步，然后猛地转身，指着裴音，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

“好！你想着他是吧？那我问你！” 他逼近一步，目光如炬，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逼问，“你当了他十五年的妈！那我呢？！”

“裴音，你当了我十五年的太太！这十五年，你心里，可曾有过我钱钰锟一分一毫的位置？！”

这句石破天惊的质问，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裴音摇摇欲坠的防线！

“太太”……这个她几乎要遗忘的身份称呼，被他用如此悲愤、如此痛楚的语气喊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控诉。

裴音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他赤红的眼睛里，翻涌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那深不见底的、被长久忽视和伤害的痛苦。那痛苦如此真实，如此沉重，让她瞬间哑口无言。

十五年的婚姻……

她扮演着“钱太太”的角色，履行着妻子的义务（至少在分居前），却吝啬于给予他妻子的温情。她筑起高高的心墙，将他隔绝在外，用清冷和疏离保护着自己那颗受过伤的心，却从未真正去审视过，墙外的他，是否也在受伤，也在渴望？

她只看到了他对事业的狂热，看到了他的自负和偶尔的粗心，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需要她的感情。她把自己所有的柔情和关注都倾注在儿子身上，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才能弥补婚姻的缺憾。

可是……他呢？

他也是血肉之躯，他也会痛，也会渴望被爱，被自己的妻子放在心里！

“这十五年，你心里，可曾有过我钱钰锟一分一毫的位置？！”

这句话像魔咒，在裴音脑海里疯狂回响。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防被这血淋淋的质问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掩埋在冰层之下的东西——他笨拙的关心、他偶尔流露的脆弱、他在她生病时彻夜的守候（尽管她总是冷言相对）、他在人前维护她时的强硬……如同沉船被打捞，带着斑驳的痕迹，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原来……他一首在那里。

只是她，选择了视而不见。

巨大的愧疚感和一种迟来的、尖锐的心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裴音。她看着钱钰锟痛苦而愤怒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深沉的、被长久忽视的伤口，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

“我……”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对不起……钱钰锟……我……”

她说不下去了。所有的辩解、所有的清高、所有的自我保护，在这个男人赤裸裸的痛苦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钱钰锟看着她汹涌的泪水，看着她眼中那浓重的愧疚和痛苦，胸中的滔天怒火奇迹般地一点点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疲惫的钝痛，还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悲凉。

他不再怒吼，不再逼问。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然后，在裴音惊愕的目光中，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跪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这个姿态，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臣服和一种筋疲力尽的脆弱。他高大的身影仿佛瞬间垮塌下来，额头抵在床沿，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

昏黄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他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和那微微耸动的、透露出巨大痛苦的脊背线条。

过了许久，久到裴音的泪水都快要流干，他才用极度沙哑、压抑着无尽疲惫和绝望的声音，低低地说：

“裴音……”

“别再推开我了……”

“十五年……我累了……”

“真的……太累了……”

那声音里的疲惫和绝望，像一把重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