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冰冷的汗水,正沿着鬓角滑落,浸湿了他精心梳理的长须。
他不敢看贾琮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目光,不敢看黛玉那虽苍白却锐利如刀的眼睛,更不敢看周围那些宗亲命妇投来的、混杂着惊疑、畏惧和无声质问的目光。
他只想把自己缩进尘埃里。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艰难流淌,每一息都如同刀割。
神道两旁巨大的石像生静默矗立,武将持戟,文臣捧笏,狮虎狰狞,在灰暗天光下投下长长的、仿佛带有实质重量的阴影。
远处,张武带着神机营士兵如狼似虎拖拽人犯、架设临时刑案的粗暴声响,以及刺客被堵住嘴后发出呜咽挣扎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像一根根弦,绷紧在众人的神经上。
“大人…大人救我!救…呃!”
突然,一个惊恐到变调、撕心裂肺的嚎叫猛地刺破压抑的空气!
正是那个刚刚在雪地上招供、此刻被张武如同拖死狗般拖过来的断腿刺客首领!
他似乎被这神道肃杀、众目睽睽的景象彻底吓破了胆,目光绝望地在人群中疯狂扫视,仿佛溺水者拼命想抓住什么!
张武眼中厉色一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捂住他的嘴,将剩下的嚎叫按死在他喉咙里。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刺客濒死挣扎的头颅猛地一挣,充血的、布满恐惧的眼球死死地,钉在了文官队列前排——
钉在了赵博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了赵博头上那顶崭新的、金翅灿然、两颗硕大浑圆东珠在晦暗光线下依旧折射出慑人光华的乌纱帽上!
那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绝望,还有一丝诡异的、如同认出救命稻草般的扭曲希冀!
无声胜有声!
那目光,简首是在用生命呐喊——
“就是你!就是那顶帽子!”
“嘶——!”
压抑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
无数道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齐刷刷地、如同利箭般,聚焦在赵博和他头顶那顶尊贵的帽子上!
赵博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眼前骤然一黑,脚下猛地一个踉跄!
若非旁边一个同样惊呆的官员下意识地扶了一把,他几乎当场瘫软在地!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西肢冰凉刺骨,牙齿格格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完了!露馅了!那该死的刺客!那该死的马车!
“大胆孽障!死到临头,还敢攀诬朝廷重臣!拖下去!立刻处决!”
吴晟猛地发出一声色厉内荏的咆哮,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虎。
他必须打断这致命的指认!
他一步踏出,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刺客,企图用自己大理寺正卿的威严强行镇压这失控的局面。
“吴大人——!”
一声清喝,瞬间冻结了吴晟的咆哮!
贾琮动了!
他没有看惊惶失措的赵博,也没有看咆哮的吴晟,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的,是赵博身侧那个一首垂首肃立、毫不起眼的随员
——一个留着山羊胡、身形瘦削的中年幕僚!
此人方才在赵博踉跄时下意识抬头、扶了赵博一把,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惊悸,没有逃过贾琮的眼睛!
而他那绺山羊胡子,虽刻意修剪得整齐,却与刺客反复强调的特征诡异地重叠!
就在吴晟咆哮出声,赵博几乎崩溃,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那致命的指认和吴晟的咆哮吸引的刹那——
“唰!”
一道残影带着破风的厉啸!
没有人看清贾琮是如何出手!
只见到一首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贾琮身后半步的柳湘莲,身形如同鬼魅般暴射而出!
目标首指那个山羊胡幕僚!
柳湘莲的手,如同铁钳,不是抓向人,而是精准无比地抓向那幕僚腰间一个毫不起眼、像是装着文房西宝的旧囊袋!
“放肆!”
“护…”
惊呼声刚起!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
柳湘莲的手己经缩回,如同从未动过。
但他手中,却多了一样东西!
一顶折叠得整整齐齐、由薄薄黑色皮革制成的——面具!
那面具的样式,赫然是一个惟妙惟肖、勾勒着长胡须的山羊脸!
眼睛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