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一个屯长,正跟孟铎手下的一个屯长,吵得脸红脖子粗。
地上,摆着十几套刚缴获来的铁甲,保养得油光锃亮。
“……凭什么给你们?!我们是正面扛线的,是盾!
最好的甲,当然得给我们!”
孟铎的屯长大着嗓门嚷。
“放你娘的屁!”王二疤的亲信顶回去,
“我们是摸上去捅刀子的!活儿最险!
甲不给我们,难道让你们穿着好看?”
王二疤走过去,一脚踹在自己那亲信的屁股上,骂道:“吵个逑!吵能把甲吵身上?丢人现眼!”
他又看向孟铎那屯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光吵没用。想要甲,行。练兵场上,打一架。谁赢了,甲归谁。敢不敢?”
这话,对这帮“土狗”的胃口。
消息像长了腿,一下就传遍了。
连张文和李息都过来看热闹。
半个时辰后,训练场上点了几个大火把,照得跟白天一样。
没站岗的兵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
那十几套铁甲,就摆在场中央,在火光下泛着冷光,馋人得很。
孟铎那边,选了五个壮得像熊一样的老秦兵。
王二疤这边,选的人却干瘦干瘦的,但一个个眼神都跟狼崽子似的。
比武开始。
所有人都以为,得打个半天。
可没想到,一上来就一边倒。
王二疤的人,滑得跟泥鳅一样,根本不跟他们硬碰硬。
他们专攻膝盖、手腕、脖子这些地方。招式又阴又损,可管用。
孟铎的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纷纷放倒,木刀己经架在了脖子上。
三局两胜,王二疤的人,赢得干干净净。
场上一片死寂。
孟铎的屯长看得眼都首了,他冲到王二疤面前,脸涨得通红,吼道:“王二疤!你他娘的……这是啥打法?也太黑了!”
王二疤走到场中央,拎起一套甲,扔给手下。
然后才转过头,看着孟铎的屯长,也看着所有围观的兵,大声说:
“我这打法,叫活命!”
“我不管你们以前练的啥花架子。
我只让他们练三样:怎么用最小的力气捅穿喉咙,怎么在泥地里打滚,怎么能比敌人多喘三口气!”
他一脚踢起地上块石头,声音陡然拔高:
“因为在战场上,花架子没用!
你长得再壮,甲再亮,跑不动,就是个活靶子!
跑得动,躲得开,捅得准,这才是能让你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真本事!
都他娘的听懂了吗?!”
孟铎的屯长不说话了。
他看着王二疤,又看看自己那些垂头丧气的兵,眼神里,第一次没了不服,多了点别的东西。
张文和李息站在人群外,看完了全程。
李息摸着胡子,轻声说:“孟都尉收的是人心,王队长练的是杀人的技。
将军这左右手,一个都不能少。”
张文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支队伍,正在自己长骨头,长肉。
他刚准备回屋,赵大山从黑暗里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神情不对。
他递过来一卷羊皮地图,上面还带着外面的湿气,和几滴己经干涸发黑的血。
“将军,”赵大山的声音很哑,“去上党的人,没信了。这是最后一组人,拼死送回来的东西。”
张文就着火光展开地图。
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山谷里,用木炭画了一面残破的、只剩一半的龙旗。旗子的样式,是赵国的。
在龙旗旁边,有人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陈”。
张文的瞳孔,一下子缩成了针尖。
李息也凑了过来,看清那个血字时,脸色也变了。
山谷里,分肉的喧嚣还在继续。
但张文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那条他以为早跑远的蛇,不仅没走,还跟这山里另一条蛇,缠在了一起。
一张他看不见的大网,己经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