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原的死气沉沉不同,这里却是一派井然有序的忙碌。
天刚蒙蒙亮,陈驰就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亲自拿着一个破碗,站在一口大锅前。
锅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麦粥,但他还是用勺子,确保每一碗里的米糠和野菜,都分得均匀。
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排着队,默不作声地从他手里接过那碗能吊命的吃食。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麻木和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在陈驰身后,是一片新开垦出来的田地。
数百名流民和一些收拢来的散兵游勇,正在有条不紊地劳作。
远处,还有一些人,在简陋的工坊里,打造着农具和兵器,叮叮当当的声音,充满了生机。
一个亲信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声汇报:“将军,东阳那边传来消息。叔父大人,又送来了一批箭矢和粮草。”
陈驰分粥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他将碗里最后一点粥喝完,然后抬起头,望向了西边那巍峨的、如同一头巨兽般盘踞的太行山脉。
没有去关心棘原的战况,因为他知道,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没有任何意义。
只关心一件事——叔父陈婴,那位在楚军大营里谨小慎微的东阳令,为什么会一反常态,
如此频繁地、不计代价地,向自己这个“戴罪立功”的侄儿,输送这些刀刃上的军资?
这不像“接济”,更像是一种……“扶持”。
只有在天下牌局即将重洗,旧的主人即将倒下时,像叔父这样精明的人,
才会不计成本地,在自己看好的、能为家族延续香火的棋子身上,提前下注。
而叔父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指向楚军大营。
这个推断,让陈驰得出了一个比任何情报都更可靠的结论——项羽,
即将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
而大秦……快完了。
只需要知道这个结果,就够了。
他转过身,对亲信下达了一道命令,声音冰冷而平静。
“告诉所有人,从明天起,屯田的进度,放缓一半。
所有的人手,都调去工坊。
给我日夜不停地,打造兵器。”
亲信有些不解:“将军,那粮食……”
“省着吃。”陈驰打断他,“准备过冬。”
他知道,当那棵名为“大秦”的参天大树轰然倒塌时,
紧随而来的,绝不是太平盛世,
而是一个更加血腥、更加混乱的寒冬。
要做的,就是在寒冬到来之前,
为自己,囤积够足以活下去的、最锋利的“獠牙”。
走到工坊前,拿起一把刚刚打制好的手斧,斧身还带着余温。
没有看斧刃是否锋利,而是用指尖,轻轻地、反复地,
摩挲着斧面上那些捶打留下的痕迹。
那冰冷的、坚硬的触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