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杀的，是敌，是为了，能像个人一样，站着活下去”

“再后来，我们为了不被饿死，打下了一线天，杀了那些占山为王的匪寇。

那时候，我们杀的，是人，是为了，能有一口饭吃。。”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校场。每一个士兵，都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听着。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三千张年轻、肃穆的脸，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杀了狼，杀了匪，杀了敌！

我们从十个人，变成了今天的三千人！

我们从太行山，打到了雁门关！

我们一路，杀了这么久，走了这么远，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今天！”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每个人的胸膛里，轰然炸响！

“是因为，在巨鹿，有人坐视王离将军的二十万大军，被项羽围攻，而拥兵不救，

致使我等袍泽，全军覆没，屈辱枉死！”

“更是因为，在新安，有人亲眼看着，那二十万己经放下了武器的袍泽弟兄，

被项羽，一夜坑杀，而无动于衷！”

“此贼，名为秦将，实为国贼！名为同袍，实为屠夫！”

“这一战，就是去杀这个，最该杀的叛徒——章邯！”

他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

“这一战，是为了，给新安坑中，那二十万死不瞑目的袍泽，一个交代！”

“是为了，给我们自己这一年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路，一个交代！”

“是为了，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看清楚——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们，是复仇的狼！”

“吼——！！”

三千将士，同时发出一声压抑了许久的、如同惊雷般的怒吼！

所有的紧张，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原始、也最炽热的滔天战意！

……

出发前的最后一刻，张文的营帐之内。

所有的军务，都己处理完毕。

他独自一人，站在那盏跳动的烛火前，沉默了许久。

最终，还是从行囊中，取出了一卷空白的竹简，和一支笔。

笔尖，饱蘸浓墨。

他没有犹豫，手腕，沉稳而有力。

几笔，勾勒出一座巍峨的、连绵不绝的太行山脉。

又几笔，在山脉的右侧，画出了一片广阔的河北平原。

他在代表着上党、太原的群山之中，重重地，点下了一个墨点。

又在代表着赵地邯郸的平原之上，轻轻地，画下了一个小小的、空心的圆圈。

最后，他用笔杆，蘸上了一旁的朱砂，从那个“墨点”出发，画出了一道，义无反顾的、刺向关中腹地的——血色箭头。

他画完，没有再添加任何文字。

然后，他吹干墨迹，将竹简，小心地，卷起，交给了等在帐外的、一名风尘仆仆的“镜台”信使。

他只，吩咐了一句话：

“送去邯郸。”

……

天边，泛起了第一丝鱼肚白。

黎明前的寒意，最是刺骨。

张文，翻身上马。

他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向前，猛地一挥！

三千精锐，如同一股黑色的、无声的洪流，迅速地，融入了黎明前，那片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汉二年，三月。

废丘之战，序幕，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