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哭腔,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了被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贤侄......我悔不当初,由着我儿的性子,非要任凭他去掺和东征之事!”
哪个年少轻狂的少年郎,没有个建功立业的小心思?
“我想着,有他那么多叔伯在军中照应,纵使兵败,护他一条小命回来,总是不难的……”
大部分人眼中,去援救高丽弱鸡,几乎是一场必胜之战。
“最后也就允了他,拨了半数家丁护送......”
李铭情绪激动的脸色涨红,痛声喝道,“是我亲手把他们一同送上了不归路啊!”
锦州那日,李氏族会揭露的尸疫真相,对这位父亲而言,就是一纸迟来的死亡判决。
三万幽州精锐都尽数覆灭,他区区一个百户之子,又如何能活?
孰能不悔呢?
面对能覆灭三万幽州精锐边军的怪物,仅凭个人之力能够侥幸得活的概率,恐怕是微乎其微。
逃回来的可能,更是几近于无。
“从锦州回来,我便如丢了魂一般……”
族叔的声音又低落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哀伤。
“可老天爷,似乎觉得我还不够惨……”
“不成想,你的族妹,我的小云舒,也在早前外出探亲后,就再没回来,始终了无音讯。”
李铭膝下不过一儿一女,旬日之间,竟是好似要香火断绝,血脉无继了?!
如果说疑似必死无疑的亲子和半数家丁,只是现实给他的一记痛入骨髓的重拳。
那么莫名失踪的小女李云舒,便是压倒他身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他最后的念想,似乎也无从寄托了。
原本精壮的武官,可谓是一夜白了头。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心伤,莫过于此。
“她前些时日外出探亲,就再也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族叔的声音己经微不可闻,只剩下绝望的喃喃自语。
“我派人去找了,什么都找不到……这世道,太乱了……”
这世道太乱了,斥候们也只能碰碰运气,根本无从寻找。
李煜的呼吸,却在这一刻,猛然一滞。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画面。
官道上那辆翻倒的马车。
一具被群尸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化‘仕女’。
当初官道上碰见的马车之中,惨死尸群之口的‘仕女’......她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那里。
似那样娇贵的女子,都是周遭有数的官家小姐,她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农户流民。
一般人想要在野外碰上官家仕女,也很考验运气。
初时,李煜觉得或许是附近哪处县令家的千金小姐,死在了逃亡路上。
现在听完族叔口中的倾诉,他心里反倒有些吃不准了。
那仕女当时的脸皮和身躯都被啃得个七七八八,露骨露肉,又血淋淋的,李煜当时根本认不出来那仕女生前长得个什么模样。
不过若要说她便是李云舒,那倒也是有可能的。
那仕女所乘坐的马车,出现的范围,动机,时间,似乎都能有所依据。
如果说她的马车当时是为了沿着官道,就近逃到相熟的顺义堡避难,那一切就都能讲得通。
因为她,同样认识李煜啊。
官道另一头的高石堡周千户,肯定是不值得一个李氏弱女子贸然投奔的。
可是另一头便是自幼相识的族兄,那么投奔过去,几乎就是明摆着的必然选择。
李煜嘴唇微动,一个念头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被他死死压住。
他不敢问。
也不能问。
万一……是真的呢?
岂不是说,小云舒生前,死的该是怎样的痛苦绝望?
而且......是他亲手令人,又杀了那个见面总是喊他哥哥的小云舒一次?
这样的事,实在是不能说出口啊!
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