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遇到了什么?
疯了?
她的老汉和大儿,又怎么突然就疯了?
说疯就疯了?
在她黑暗的世界里,最可怕的,永远是饥饿。
“是……饿疯了的灾民逼的吗?”
老妇人颤声强自镇定。
饥饿能让人失去人性,能让人易子而食。
儿子口中的疯子,是犯病吗?还是别的什么?
“那几天动静那么乱,他们……是不是进城抢粮食来了?”
“小儿,那你有没有去报官?”
“大夫怎么说?还能治吗?”
一声声追问,像针一样扎在王二心上。
他抬起头,眼角挂着泪痕,看着自己瞎了眼的娘亲。
他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他娘看不见。
他娘什么都不知道。
真好。
就让她,最好永远都不知道。
他就剩这么一个娘了。
王二迟疑了许久,才想出一个不那么骇人的解释。
“不是,娘。”
“他们……它们只是想把我们,也变成它们那样的疯子。”
老妇人竟松了口气。
她摸索着下了榻,闻声寻摸着,终于用自己苍老而褶皱的双手,拢着二儿的手安慰。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只要人还在,就总有希望能治好的一天。”
王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迎合道:“是,娘说的是。”
他的目光,落在了屋门口的地上。
那里,摆着一个葫芦。
大哥今早冒死从外面送回来的。
一葫芦水。
家里的水缸,己经空了。
如今在这城里,取水己然是成了要命的活计。
家中水缸用尽之后。
几天前,是爹。
他摸着夜色,带上家里所有的陶罐出去,再也没回来。
然后,是大哥。
他带了葫芦出去,只回来了……半个。
王二也说不清,大哥是怎么爬回来的。
反正,他把这能活命的一葫芦水给扔进来了。
大哥剩下的那半截身子,此时此刻,就在院门外。
用指甲,一下,一下地挠着门。
两条命。
就换来这几口水?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尖刀,一度刺穿了王二所有的坚强,将他的精神彻底碾碎。
这正是最令王二感到崩溃的荒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