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按碎时空的那一掌,已经把你杀了。”
孙寅的声音还带笑:“只是轰断了我几根肋骨,搅碎了我的些许道则,把我打进时空裂隙,说是让我清醒一下。”
“他多少还是有点尊重同道人。”赵子说。
“还好他死了。”孙寅将手里的树枝反手拄在地上,就像剑客定住他的剑,声音有一刻的冷:“我最讨厌有人让我清醒。”
潮湿树枝竖如剑,剑气所割开的地裂,瞬间在山窟结成了阵纹。
整座山窟在无声地沉陷,就此将他们一路行来所有的因果,都彻底地隔绝。
当初在野王城,掌惊天下的游惊龙,对伐卫主帅殷孝恒提建议,说“既以兵威,何必刑恶。”
殷孝恒没有直接回应他,只对左右说了句——“让咱们的黄河魁首清醒一下。”
然后游惊龙就被押着去看了半个时辰的屠杀,最后接到军令,他被任命为“净业都统”,职责是……净化野王城之业力。
殷孝恒是灭绝野王城的屠夫。
他是屠夫手里的那把刀。
每一次他不清醒的时候,就会想起刀上的滴血。
神侠怎么敢那样说话,激他的恨心?
赵子已经回过气来,剩下的伤,她自己可以慢慢治。
用双手捧出一团白色的火,裹住玉烟斗的碎片,开始小心翼翼地修复。她漫不经心地道:“现在的十二护道人里,王未不会争,其他人没法跟你争,你大可以往上一步,提那柄神侠的剑——往后不会再有人让你清醒了。”
孙寅将粗糙的双手放在火上烤:“我还差得远。”
“也是。”赵子随口道:“以你的性子,就算真的走到那一步,也不愿意提神侠的剑,该有自己的名——你若成为平等国新的首领,孙寅这名字便要留给别人。你想叫什么?”
问名即问道。
譬如圣公之求“公”,神侠求“义”,昭王求“理”。
孙寅只是哂笑一声:“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我操什么心呢?”
他看着自己的手,笼住火,却逃了火光,总是要抓住更多,总是两手空空。
他忽然问:“卢野会是下一个时代主角吗?”
“你们中央帝国出身的人,说话的方式总是这么委婉吗?”
赵子专注地雕琢着自己的玉烟斗,目不转瞬:“无须试探。我确实是去找了卢野,告知了他的身世——因为他自己也快查到。”
“卢野也的确可以算是卢公享的孩子。是他在野王城里救下的遗孤。”
“至于你说的时代主角——”
她终于修好了自己的烟斗,慢慢地握灭了白色的火:“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成为时代主角,我只知道,若是我能够确定地知道他是什么样子,若是他会在我的意想之中生长……他就不够成为主角。”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似乎让人感受到,比骤雨还要潮湿的低落:“无能无力的我,想象不出改天换地的人。”
孙寅轻轻地笑了笑:“时代主角一定要超越想象,不同于过往的任何一个吗?”
这笑声有几分苦涩。
当年黄河夺魁,也曾号称“使景天骄胜天下一百年”,彼时彼刻,又何尝不是以时代主角自视呢?
总以为一切都触手可及,总以为想做的都能够做到。
可是光阴终究流走了。
“其实不必讨论什么主角的问题。”
“我曾经也觉得这个世界无限美好,后来我觉得我的师兄可以改变世界。事实证明那都天真。”
“人长大了,就明白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赵子站起身来:“谢谢你救我。”
“你说得对,陆霜河真的非常了不起,他在做不可能的事情——要是你不来,我死得也太草率。”
她发出莫名的笑:“这算什么?平等国的良时第一,自诩护道人的大魔头,死得像一条路边的野狗,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偶遇?”
“大千世界,不就妙在偶逢吗?”孙寅说:“若是一切都在意想里,那也太过无趣。”
赵子还是笑,只是笑着往外走:“曾经我是一个害怕变化的人,真想一切都在意想里。”
“其实你何须我救?”孙寅没有笑:“只要你解开自己的脉锁,释放你的绝巅力量。陆霜河再强,毕竟没有越过那一阶,没可能伤到你。”
赵子往山窟外走,并不回头。
“上官萼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