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藤的卷须己经爬满了花架的顶端,在月光里轻轻摇曳,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绽放打着节拍。砚之知道,故事还在继续——花苞会慢慢鼓胀,书稿会添上新的篇章,那坛埋在树下的米酒会在开花那天被挖出来,孩子们的期待会在花香里慢慢绽放,而她和老人,会守着这院里的草木,守着这些慢慢生长的希望,看腊梅如何从颗种子,长成能抵挡风雨的树,看那些看似散落的时光碎片,如何在思念里慢慢拼出个圆,温暖每个平凡的清晨与黄昏。
她坐在书桌前,笔尖在纸上轻轻跳动,写下:“静远堂的花苞,在月光里数着日子,像在等待一场盛大的约定。”写完这句话,砚之抬头望向窗外,看见花苞在风里轻轻点头,像在说“是的,我们都在等”。
砚之在静远堂住到第一百八十天的时候,腊梅的花苞己经鼓得像颗青绿色的珍珠,顶端裂开道细小的缝,露出里面淡淡的鹅黄,像谁不小心把月光揉碎了塞在里面。她每天清晨都会用软尺量花苞的周长,竹尺上的刻度己经排到了“一寸二分”,最末道刻度旁画着个小小的笑脸,是用铅笔尖轻轻戳的,像给花苞盖了个期待的印章。
那天早饭时,老人端来盘刚蒸的米糕,米粉里掺着新采的桂花,黄澄澄的糕体上撒着层白糖,像落了场细雪。米糕的边缘捏着波浪形的褶,是用阿婉留下的铜模压的,模子上的桂花纹己经被岁月磨得浅淡,却依然能看出花瓣的弧度。“你祖父总说,”老人往米糕上淋着蜂蜜,琥珀色的液体顺着糕体往下淌,在青瓷盘里积成小小的湖,“南方的甜得带着点花香,不然就像少了魂的字,立不住。”
砚之咬了口米糕,桂花的香混着蜂蜜的甜在舌尖散开,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夹着的糖纸,是西十多年前的水果糖,玻璃纸己经脆得像枯叶,却依然能看出上面印着的腊梅图案。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沾了点蜂蜜,在晨光里拉出细细的丝,像给空气系了个透明的结。
上午,县气象局的人来了,扛着个银白色的仪器,说是来测院里的湿度和光照,仪器的底座上刻着朵小小的腊梅,想必是老木匠帮忙刻的,和花架上的花纹如出一辙。“李婶说这苗要开花了,”戴眼镜的年轻人调试着仪器,屏幕上的曲线忽高忽低,像在跳支无声的舞,“得给它记着数据,以后写进‘植物生长档案’里,也算给静远堂留个念想。”
老人坐在竹椅上翻着旧账本,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历年的花事:“甲戌年秋分,桂花开了一百七十三朵”“庚辰年冬至,腊梅落了场香雪”,最末一页写着“砚之来,苗始抽芽”,字迹是老人新添的,比前面的字更轻些,像怕惊扰了时光。
砚之给年轻人续茶时,发现他的工作证上别着枚银质书签,是片镂空的腊梅叶,叶脉的纹路和阿婉绣品上的一模一样。“这是我奶奶的,”年轻人摸着书签笑,眼角的梨涡和老人有几分像,“她说当年阿婉姑娘教她绣腊梅,绣坏的料子都做成了书签,说‘碎了的美,换种样子活’。”
仪器的蜂鸣声突然响起,屏幕上的光照数值跳到了“7800勒克斯”,年轻人指着数值说:“这光照刚好,最适合花芽分化,比实验室的数据还准。”老人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节奏和当年祖父写稿时的叩桌声一模一样,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绽放打拍子。
中午的太阳把青石板晒得发烫,李婶提着竹篮来送菜,篮里装着刚摘的丝瓜,碧绿色的瓜身上还带着绒毛,像群刚睡醒的娃娃。“我娘说这丝瓜得趁嫩吃,”李婶把丝瓜放在石桌上,篮子底铺着的蓝布绣着腊梅,针脚是村里的姑娘们一起绣的,“就像那花苞,得趁新鲜看,不然开败了可惜。”
老人往丝瓜上撒着盐,说要做凉拌丝瓜,“你祖父夏天最爱这口,”他的手在丝瓜上轻轻摩挲,像在给孩子擦脸,“说‘南方的绿得生吃,才够劲,不像北方的菜,得炖得烂烂的’。”
砚之帮忙摘丝瓜蒂时,发现蒂部的断口处渗出些透明的汁液,滴在青石板上,很快凝成了小小的珠,像给石板镶了颗翡翠。“这是植物的血,”老人用手指蘸了点汁液,在砚之的手心里画了朵小花,“你对它好,它就给你留着甜,藏在瓜肉里,藏在花苞里,从不骗人。”
下午,砚之继续续写祖父的书稿,写到“腊梅的香气能透骨,像北方的雪,看似清冷,却能渗进皮肉里”时,笔尖突然顿住了。她抬头望向花架,看见那道裂开的花苞缝里,鹅黄色的花瓣己经悄悄探了出来,像只胆怯的小兽,在风中轻轻颤动。“它要开了!”砚之的声音带着颤,像踩在棉花上。
老人放下手里的竹编活,慢悠悠地走过去,手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