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针线活时掉落的,被根须悄悄裹住,像给植物系了个永恒的信物。她把顶针埋回土里,刚好在主根的下方,像给种子系了个小小的锚,让它知道,有人在土里守着它的安稳。
那天上午,砚之在书稿里补写:“风雨中的跌倒,是为了更稳地扎根,就像那些看似断裂的过往,其实都在土里悄悄连缀。”她写这句话时,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纸上,把字迹镀上了层金边,像祖父在为她的文字盖章。`r¨c!y·x`s\.?c/o?m?
中午,村里的瓦匠来了,背着个工具箱,箱子上的铜锁是腊梅形状的,钥匙链上挂着片银杏叶,叶脉被摩挲得发亮。“我来给东厢房换瓦,”瓦匠放下工具箱时,砚之看见他的手背上有块月牙形的疤,和老木匠虎口的疤几乎一样,“上次下雨漏的地方,得趁晴补上,不然淋湿了书稿。”
老人笑着递过杯野菊花茶:“辛苦你了,去年的屋顶就是你拾掇的,结实。”
“您的事就是我的事,”瓦匠的手指捏着茶杯的把手,那是用红绳缠着的断柄,“我爹说当年他盖这房时,您和张老先生(指砚之的祖父)帮着递瓦,说‘房子得大家盖,才住得踏实’。”
砚之看着两人说话,突然发现瓦匠的工具箱里露出半截木尺,刻度旁刻着“静远堂”三个字,是祖父的笔迹,想必是当年盖房时留下的。原来这院里的每个角落,都藏着跨越时光的协作,像株盘根错节的老桂树,枝枝蔓蔓都连着村里人的生活。
下午,砚之继续续写书稿的附录,整理祖父的植物笔记时,在最后一页发现张褪色的便签,是用铅笔写的:“腊梅结果后,需常转盆,让西面都见光,果子才长得匀。”便签的边缘粘着些泥土,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带着时光的腥气。
“他总爱跟植物较劲,”老人往转盆后的陶盆下垫着碎石,防止积水,“说‘植物不会说谎,你对它好,它就长得周正,比人实在’。”
砚之把便签夹回笔记里,突然想起编辑说的“落地生根”。她走到花架前,看着青果在阳光下慢慢转着圈,像个听话的孩子,接受着阳光的洗礼。那些藏在笔记里的叮嘱,那些落在土里的信物,那些渗进文字的牵挂,其实都在时光里慢慢长成了根,扎进静远堂的土壤里,扎进她的生命里。
傍晚时,老人开始做野菊枕,竹篾编的枕套上绣着腊梅,是村里的姑娘们你一针我一线绣的,针脚里还夹着些桂花,风过时香得人发困。“你祖父说枕着菊枕写东西,”老人往枕套里填着野菊花,黄色的花瓣在暮色里闪着光,“思路能飘到云里去,比喝浓茶管用。”
砚之蹲在旁边帮忙理菊花,发现花瓣里混着根银线,想必是从阿婉的绣品上脱落的,在暮色里闪着微光,像颗藏在花里的星星。“这是阿婉姑娘的念想,”老人把银线缠在枕头上,打了个漂亮的结,“说‘线连着线,心连着心,隔着再远也断不了’。”
夜里,砚之枕着野菊枕躺在床上,花香混着墨香漫进梦里,梦见祖父和老人在漠河的雪地里种腊梅,阿婉的红绳在风雪里轻轻飘动,像条温暖的蛇,把两个时空缠成了个圆。她在梦里听见祖父说:“等果子熟了,就用它酿酒吧,埋在静远堂的桂花树下,等砚之来挖。”
天快亮时,砚之被鸟叫声惊醒,是绣眼鸟在葡萄架上唱歌,声音清亮得像泉水叮咚。她跑到院里,看见青果又长大了些,纱袋被撑得鼓鼓的,像个快要分娩的孕妇。老人正往花架旁的土里埋着鱼肠,用厚土盖严实了,说:“这是最后一次追肥,再喂就过了,果子会贪长不结实。”
砚之蹲下去闻土壤的味道,腥气里混着桂花的甜,像把时光的味道揉在了一起。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老人总说“过犹不及”,那些藏在施肥里的克制,那些落在转盆里的均匀,那些渗进文字里的留白,其实都是岁月教会的智慧——恰到好处的守护,才是最长久的温柔。
那天上午,县报的记者又来了,扛着台老式相机,镜头上缠着圈红绳,和阿婉的红绳如出一辙。“我们要做个‘乡村振兴’特刊,”记者对着青果拍照时,阳光在镜头上折射出七彩的光,“静远堂的腊梅是封面故事,标题就叫‘一粒种子的旅程’。”
老人坐在竹椅上接受采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补丁,那是用阿婉留下的蓝布补的,针脚细密得像蛛网。“没什么好说的,”他看着镜头时,眼尾的皱纹像被风吹过的水纹,“就是些种树、看书的日子,跟院里的草木一样,枯了又荣,荣了又枯。”
砚之给记者续茶时,发现茶杯的把手断了半只,是用红绳缠着的,绳结和野菊枕上的一模一样。“这是阿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