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艺,”李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挎着篮新摘的豆角,“当年我娘的陪嫁碗摔了,就是阿婉用红绳缠的,现在还摆在堂屋里呢。”
记者的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镜头从红绳缠的茶杯扫到竹篮里的书稿,从老人的银发扫到砚之的钢笔,最后停在花架上的青果上。“这果子长得真精神,”记者的镜头盖没关紧,在阳光下晃出个光斑,刚好落在纱袋上,“像有双眼睛在看着咱们。”
中午吃饭时,老人蒸了锅南瓜馒头,金黄色的面团上印着个小小的“福”字,是用祖父留下的木模压的。“你祖父说北方的馒头得用玉米面,”老人往砚之碗里放着咸菜,“南方的得用糯米面,说‘一方水土养一方馒头,就像人,离了根就失了味’。”
砚之咬开馒头的瞬间,南瓜的甜混着麦香在舌尖炸开,突然看见碗底的青花图案——是株缠枝的腊梅,枝桠上结着饱满的果子,和眼前的青果一模一样。原来这院里的每个物件,都藏着呼应的密码,像串散落的珍珠,等着有心人用时光的线把它们串起来。
下午,砚之帮着老人翻晒藏书,在《北地草木记》的夹层里发现张火车票,是西十多年前从杭州到漠河的,座位号是“17”,和砚之来静远堂时的座位号刚好相差西个数字,像段未完的旋律。“他总说这号码吉利,”老人把火车票夹进砚台的盒子里,“说‘17’像棵往上长的树,枝桠再歪,也朝着亮处使劲。”
砚之摸着泛黄的火车票,想象着祖父当年坐在火车上的样子,窗外的风景从江南的绿变成塞北的白,他的怀里却揣着包腊梅籽,像揣着整个春天的希望。原来有些旅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归宿,就像这张车票,兜兜转转,终究要回到静远堂的土里。
傍晚时,夕阳把院子染成了金红色,腊梅的青果在纱袋里泛着暖光,像颗藏在襁褓里的太阳。村里的孩子们放学来看果子,书包往石桌上一扔,就围着花架蹲成圈,用小手比划着果子的大小,嘴里念着新编的童谣:“青果果,圆溜溜,藏在袋里怕人偷,等它黄了甜如蜜,分给娃娃尝一口。”
老人往孩子们手里塞着南瓜馒头,馒头的热气在夕阳里凝成白雾,像给孩子们的笑脸蒙了层轻纱。“等果子熟了,”老人的目光落在摇曳的纱袋上,“就用它做果酱,抹在馒头上吃,算是给你祖父的回信。”
砚之看着那些仰起的小脸,看着老人温柔的侧脸,看着青果在夕阳里悄悄生长,突然明白,为什么这院里的草木能长得这么好。那些看似平凡的等待,那些不经意的守护,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牵挂,其实都在时光里慢慢酿成了酒,藏在每个角落,等着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散发出醉人的香。
葡萄藤的卷须己经缠着腊梅的枝桠往上爬,在暮色里轻轻摇曳,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成熟打着节拍。砚之知道,故事还在继续——青果会慢慢变黄,书稿会在秋天付梓,那坛埋在树下的米酒会在果子成熟那天被挖出来,孩子们的期待会在果酱的香甜里慢慢绽放,而她和老人,会守着这院里的草木,守着这些慢慢生长的圆满,看腊梅如何从朵花,长成挂满果子的树,看那些看似散落的时光碎片,如何在思念里慢慢拼出个圆,温暖每个平凡的清晨与黄昏。
她坐在书桌前,笔尖在纸上轻轻跳动,写下:“静远堂的青果,在夕阳里数着日子,像在等待一场甜蜜的约定。”写完这句话,砚之抬头望向窗外,看见青果在风里轻轻点头,像在说“是的,我们都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