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正好。”
砚之端着茶碗,看着花瓣在茶里轻轻打转,突然想起样书的再版扉页还空着,此刻终于有了答案。她从东厢房拿来样书,在空白页上按下朵带着茶水的花瓣,印出个淡淡的绿痕,旁边写下:“静远堂的腊梅又开了,带着新疆的沙、海南的浪、漠河的雪,带着所有的牵挂,开得正好。”
老人的手指抚过花瓣印,动作轻得像在抚摸蝴蝶的翅膀。“他们看得见,”老人的眼角有些湿润,“就像当年阿婉说的,‘花开是会传信的,风会把香带到该去的地方’。”
中午的宴席摆在院里的葡萄架下,石桌上摆满了菜,都带着花的影子:金银花炒鸡蛋、腊梅根炖排骨、茉莉蜜饯,连孩子们的糖水碗里都漂着朵半开的腊梅花。老银匠端着酒碗站起来,声音洪亮得像敲钟:“这杯敬所有的种子,敬它们把静远堂的故事带到了天南海北!”
众人的酒碗碰在一起,脆响漫出墙外,惊得葡萄藤上的露珠簌簌落下,像撒了把碎银。砚之看着老人被阳光染红的侧脸,看着孩子们沾着糖霜的笑脸,看着那朵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腊梅花,突然明白,为什么这株苗能在异乡的土壤里开出花来。
那些藏在种子里的韧劲,那些缠在红绳上的思念,那些埋在土里的各地泥土,那些散落在书页里的牵挂,其实都在时光里慢慢长成了根,深深扎进每个种植者的心里,扎进每个读者的记忆里,才让这朵花,开得如此动人。
下午,砚之开始给新苗的花授粉,用老人教的毛笔蘸粉法,笔尖的黄色粉末落在纸上,像给记录册撒了把星星。“这样才能结果,”老人帮她扶着花枝,“你祖父说‘花开花落,不为好看,为的是把故事结成果实,代代相传’。”
砚之的笔尖碰到花瓣时,突然发现花芯里刻着个极小的“远”字,想必是祖父当年在种子上做的标记,被岁月带到了花芯里,像个永远的印章。她把这事告诉老人时,老人只是笑,说:“他呀,什么都想留个记号,怕时光忘了,怕我们忘了。”
傍晚时,夕阳把院子染成金红色,半开的腊梅花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像颗藏在绿丛里的宝石。村里的孩子们放学来看花,书包往石桌上一扔,就围着新苗蹲成圈,用小手比划着将来的果子会有多大,嘴里念着新编的童谣:“花苞苞,裂开缝,露出绿,香喷喷,结果子,甜津津,寄给朋友尝一尝。”
老人往孩子们手里塞着花苞粽,粽香混着花香漫出来,像把整个夏天的甜都揉在了一起。“等果子熟了,”老人的目光落在摇曳的花瓣上,“就把种子分给大家,让静远堂的故事在村里也扎下根。”
砚之看着那些仰起的小脸,看着老人温柔的侧脸,看着半开的腊梅花在暮色里轻轻摇晃,突然明白,为什么这院里的草木能长得这么好。那些看似平凡的等待,那些不经意的守护,那些藏在花香里的牵挂,其实都在时光里慢慢酿成了酒,藏在每个角落,等着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散发出醉人的香。
葡萄藤的卷须己经缠着新苗的枝桠往上爬,在暮色里轻轻摇曳,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结果打着节拍。砚之知道,故事还在继续——花瓣会慢慢舒展,果实会悄悄鼓胀,“种子计划”的新苗会在各地开花结果,样书会在更多人的书架上扎根,而她和老人,会守着这院里的草木,守着这些慢慢生长的圆满,看腊梅如何从朵花,长成挂满果子的树,看那些看似散落的时光碎片,如何在思念里慢慢拼出个圆,温暖每个平凡的清晨与黄昏。
她坐在书桌前,笔尖在记录册上轻轻跳动,写下:“静远堂的故事,从来不是孤本,是无数个副本在各地流传,像这株腊梅的种子,落在漠河的雪地里,海南的红土里,新疆的沙砾中,都能开出属于自己的花,结出属于自己的果。”写完这句话,砚之抬头望向窗外,看见半开的腊梅花在风里轻轻点头,像在说“是的,我们都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