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瞬间撕裂舱内的寂静。他屏住呼吸,看着钻头旋转时溅起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细碎的弧线,宛如里斯本夜空下绽放的烟花——那时他躲在兵工厂的阴影里,偷望着葡萄牙工匠调试红衣大炮,青铜炮管内螺旋上升的膛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逆时针浅槽深度再加半毫。\"阿鹤喃喃自语,喉结因紧张上下滚动。他想起在里斯本城郊的靶场,自己曾偷偷收集废弃的炮弹残片,发现那些旋转稳定的弹丸表面,都刻着方向统一的膛线痕迹。但此刻他要做的,是前所未有的尝试——让铳膛内的阳线顺时针螺旋攀升,如东方巨龙腾云驾雾;阴线却逆时针凹陷成壑,似幽冥深渊暗藏杀机。两种截然相反的轨迹,在狭窄的铳膛内即将展开一场无声的博弈。
火星突然剧烈迸溅,钻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阿鹤猛地扯动操纵杆,青铜钻头堪堪退出铳膛。他举起成品凑近烛光,瞳孔里倒映着交错的膛线纹路:阳线凸起的棱角锋利如刀,在光线下投出尖锐的阴影;阴线凹陷的弧度却带着诡异的柔和,仿佛在无声诉说着矛盾的美学。这种违背常理的设计,源自他在里斯本兵工厂的惊鸿一瞥——当时葡萄牙工匠调试红衣大炮时,他注意到单一方向的膛线虽能赋予弹丸旋转力,却无法完全抵消后坐力的影响。
\"阿鹤!\"徐沧溟的声音突然从舱门外传来,星盘在怀中发出细微的震颤,\"倭寇战船出现在东南海域,数量是预估的三倍!\"话音未落,阿鹤已经抓起三支新制的折叠铳,铳管内壁的阴阳膛线在黑暗中泛着幽光。他想起《火攻挈要》里被虫蛀的批注:\"器之利,在于破常\",此刻手中的武器,正是对这句话最疯狂的诠释。
甲板上暴雨倾盆,阿鹤将折叠铳架在船舷。当第一声枪响撕裂雨幕,他亲眼看见弹丸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顺时针的右旋力与逆时针的平衡槽相互拉扯,本该笔直的弹道竟如醉汉般扭曲。但奇迹就在下一秒发生:高速旋转的弹丸突然在半空中矫正姿态,以刁钻的角度穿透安宅船的高岭土装甲。阿鹤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听见身后传来葡萄牙工匠的惊呼,而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雨声。
然而喜悦转瞬即逝。连续击发的铳管开始发烫,黄铜铰链在高温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阿鹤看着硫磺胶泥顺着折叠处的缝隙渗入,突然想起徐沧溟检查铰链时凝重的神色——那些用遵化铁冶九转冷淬法处理的黄铜,此刻正在高盐海风与烈焰的双重侵蚀下,逐渐显露致命的弱点。
当第一支铳管在手中炸裂,飞溅的铜片划过脸颊,阿鹤却笑了。鲜血顺着疤痕蜿蜒而下,滴落在《火攻挈要》的残卷上,将\"改良法\"三个字染成暗红。他抓起另一支铳继续射击,看着阴阳膛线在火焰中扭曲变形,突然明白真正的利器从不是完美无缺的设计,而是敢于在矛盾中寻找平衡的勇气。
暴雨冲刷着甲板上的弹壳与血迹,阿鹤望着远处燃烧的倭寇战船,脑海中却浮现出里斯本兵工厂的齿轮与镗床。那些在异国他乡偷师学艺的日夜,那些在《火攻挈要》批注间寻找灵感的时刻,此刻都化作手中这把充满争议的武器。而在这场技术与命运的博弈中,他和徐沧溟,还有这艘承载着东西方智慧的\"重光号\",早已成为划破黑暗的第一缕火光。
弹影歧途
\"试射准备!\"徐沧溟的吼声裹挟着海风穿透三层甲板,惊飞了栖息在桅杆上的海鸟。改良后的折叠铳在水手们布满老茧的手中展开,黄铜框架咬合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宛如某种精密机关启动的预兆。阿鹤蹲在测距台旁,鱼骨星盘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震颤,少年死死盯着两百步外插着北斗旗的靶标,喉结因紧张上下滚动。
第一枚刻着阴阳膛线的弹丸被填入铳膛的刹那,整个甲板陷入诡异的寂静。徐沧溟将星盘按在胸前,金液顺着甲板缝隙蜿蜒,在众人脚下勾勒出未完成的星轨图。随着火绳点燃的嗤响,铳口喷出的火舌照亮了水手们屏息的面容,弹丸破空的尖啸撕裂长空——然而预想中的直线轨迹并未出现,那枚承载着众人厚望的黄铜弹丸,竟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弧线,像被无形之手狠狠拽向左侧。
\"怎么会...\"阿鹤的惊呼被爆炸声吞没。本该命中靶心的弹丸,最终重重砸在百步之外的礁石上,炸起的碎石惊得海鸥四散奔逃。少年脸色煞白如纸,踉跄着冲向散落的弹道记录,羊皮纸上的测算公式被冷汗晕染得模糊不清。他抓起残留的弹壳,指腹触到阴阳交错的膛线刻痕时,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
\"阳线赋予右旋力矩,阴线却产生反向阻力!\"阿鹤的喊声带着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