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的震颤渐渐平息,宋应星却感到脚下传来异样的震动。他低头看去,地面的铅渣正在诡异地蠕动,汇聚成无数细小的文字:\"以血饲虫,以汞铸魂。人心若腐,百术皆邪。\"这是《天工开物》中从未记载过的谶语,此刻却在汞毒凝结的地面上自行显现。
当晨光终于穿透矿洞顶部的裂缝,宋应星看着满地狼藉,忽然注意到安德烈亚斯遗留的羊皮卷。展开泛黄的图纸,他的瞳孔骤缩——上面不仅详细记录着用胭脂虫胶控制人心的秘法,更赫然画着大明疆域图,每个银矿位置都标注着诡异的蛇形徽记。
\"原来如此...\"宋应星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晋商与番邦的勾结远不止私铸劣币这么简单,他们妄图用汞毒污染整个大明的银矿,用这些掺着毒素的银锭控制朝廷、腐蚀人心。那些进贡给皇室的\"紫英银\",那些流通在市井的官银,恐怕早已成了传播毒咒的载体。
三个月后,京城暗流涌动。
宋应星跪在工部衙门的青石板上,面前摆放着从大同府带回的证据:半块凝结着铅泪纹的银锭、染血的羊皮卷,还有那面虽已破碎却依旧散发微光的汞镜残片。尚书李廷机看着镜中若隐若现的文字,苍老的手不住颤抖:\"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严嵩一党把持户部多年,市面上七成的银锭......\"
\"学生知晓。\"宋应星解开衣襟,露出胸口被铅液灼伤的疤痕,形状竟与银镜中的古老图腾一模一样,\"正因如此,才更要将真相公之于众。《天工开物》新增的''汞毒篇''已撰写完毕,这里面不仅有破解之法,更记载着冶炼者应守的本心。\"
当夜,京城突然兴起一股\"验银潮\"。百姓们拿着家中银锭,按照《天工开物》中记载的方法,将银锭放入掺有尿素的水中。当看到水面泛起诡异的紫色泡沫时,整个大明都沸腾了。而在严嵩的私宅里,管家捧着突然发黑溃烂的银元宝,惊恐地发现太师爷的手,不知何时也布满了与安德烈亚斯相似的银色脉络。
宋应星站在工部衙门的露台上,望着京城万家灯火。怀中的《天工开物》还带着余温,新刻的扉页上,\"凡铸银者,先铸其心\"八个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知道,这场与黑暗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但只要人心未腐,天工之道就永远不会熄灭。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惊起一群寒鸦,它们扑棱棱飞过夜空,翅膀掠过的轨迹,宛如一道刺破阴霾的光。
铅光破晓
\"宋大人!官兵包围矿洞了!\"老周的喊声裹挟着浓重的喘息,在矿洞蜿蜒的甬道中激起阵阵回响。宋应星半跪在分馏陶釜旁,染血的指尖深深嵌进凝固的铅液里,那些灼人的金属此刻早已冷却,却仍保持着傩面狰狞的轮廓——扭曲的獠牙、圆睁的怒目,每一道纹路都凝结着矿工们最后的血泪。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破损的道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安德烈亚斯的猩红斗篷碎片还在冒着青烟,番邦人遗留的黄铜罗盘在汞液中发出诡异的嗡鸣。更远处,几具皮肤布满铅泪纹的尸体歪斜地倚着岩壁,他们空洞的瞳孔里,还倒映着昨夜血月的残影。
\"走!\"宋应星将浸透血渍的《天工开物》残卷塞进衣襟,手稿边缘新写就的字迹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金芒。老周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这个脖颈爬满铅毒纹路的汉子,此刻眼神却亮得惊人:\"大人,咱们收集的证据......\"
\"都在这里了。\"宋应星拍了拍胸口,转身望向陶釜上的铅制傩面。那些由沸腾铅液浇筑而成的图腾,此刻竟在薄雾中微微颤动,仿佛无数冤魂正借这副面具发出最后的呐喊。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潜入矿洞时,那个偷偷塞给他半块硬饼的少年矿工,男孩眼底对自由的渴望,与傩面凝固的悲愤渐渐重叠。
矿洞外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火把的光晕将洞口的岩壁染成刺目的橙红。宋应星深吸一口气,汞雾混着血腥味呛得他剧烈咳嗽。老周握紧腰间的鹤嘴锄,铅泪纹随着紧绷的肌肉突突跳动:\"大人,怕是严嵩的人来了。王富海虽死,但兰医集团的爪牙......\"
\"让他们来。\"宋应星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狰狞的烫伤疤痕,那形状与傩面额间的符文如出一辙。他蹒跚着走向洞口,晨光穿透厚重的汞雾,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摇摇欲坠的影子,却又笔直得如同永不弯折的标尺。
当第一缕阳光完全照亮矿洞时,宋应星与老周被数十名官兵团团围住。为首的千户身着绣着蟒纹的飞鱼服,腰牌上\"东厂\"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