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卷用油布包裹的图纸滑落出来。展开的瞬间,徐岳感觉喉间腥甜翻涌——图纸上用章鱼墨绘制的磁暴阵图,与他藏在《潮汐算经》夹层里的推演图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无数用葡萄牙文标注的坐标。
阿砚突然指着图纸角落惊呼:\"泉州港!\"朱砂圈出的港湾处,密密麻麻的数字与符号组成诡异的星阵,而在星阵中心,赫然画着一朵正在生长的珊瑚。
徐岳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图纸的\"珊瑚\"标记上。他挣扎着坐起,枯瘦的手指在残片堆里翻找,终于握住半截刻着十字的青铜轴。筹算的韵律在他脑海中轰鸣,二十年前随郑和船队出海时见过的磁矿分布、十年前对马海峡的生死之战、还有方才账本上触目惊心的白银数字,突然在这一刻连成完整的脉络。
\"他们要...重启磁暴阵。\"徐岳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带血的喘息,\"用白银作饵,珊瑚为引,在大明沿海...\"话音未落,算学馆突然剧烈震动,墙上悬挂的《郑和航海图》轰然坠落,露出背后用章鱼墨绘制的巨大卦象——那是平宗盛沉船前,在\"赤玉丸\"甲板上留下的最后印记。
李海女立刻吹响贝壳号角,熟悉的声波震荡着屋内的空气。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案几上的星象导航钟残片开始自主震颤,破碎的齿轮相互咬合,蓝宝石指针竟缓缓转向北方。徐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抓起阿砚手中的算筹,在地面排出紫微垣阵型,筹身的磷火石与残钟的紫光共鸣,在墙上投射出立体的东海地形图。
\"在澎湖珊瑚礁群下。\"徐岳用带血的手指点向地图某处,\"他们将磁矿脉改造成共鸣装置,等商船满载白银经过...\"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整个人栽倒在算筹阵列中。阿砚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抓住师父染血的袖口,而李海女喉间的潮纹正随着远处传来的异常磁暴剧烈发亮。
当夜,济州岛海域出现了十年来最诡异的磁暴现象。渔船的罗盘疯狂旋转,锚链自动吸附在礁石上,而在彭佳屿方向,紫色的光带在海面下蜿蜒游走,宛如沉睡的巨蟒正在苏醒。李海女带领海女们彻夜吹响号角,声波与海底异动的磁矿产生共鸣,在黑暗中织就一张无形的防护网。
三日后,当明军舰队抵达澎湖时,看到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数百箱白银沉入珊瑚丛中,每一块银锭都与磁矿脉相连,而生长的珊瑚已将其包裹成巨大的磁暴核心。更可怕的是,在珊瑚的缝隙间,散落着无数刻着十字的星象导航钟残片——佛郎机人用了两年时间,将平宗盛的遗计变成了现实。
徐岳最终没能等到破局的那一天。他在昏迷中反复书写着算筹公式,临终前死死攥着从残钟上取下的蓝宝石,在阿砚掌心画下最后一道弧线。而那幅染血的磁暴图纸,被李海女郑重地刻在龟甲上,与徐岳的《潮汐算经》一起,沉入济州岛最深处的磁矿脉中,成为守护这片海域的永恒密码。每当月圆之夜,渔民们还能听见海底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混着贝壳号角的呜咽,诉说着智者与贪欲的永恒博弈。
幽冥算魂
万历二十六年深秋,济州岛算学馆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徐岳斜倚在藤榻上,骨节嶙峋的手指死死攥着半卷《潮汐算经》,指缝间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阿砚跪在一旁,捧着新制的磁化算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落下惊扰了先生。海风裹挟着咸腥撞在窗棂上,发出阵阵呜咽。
“吱呀——”竹门被推开,李海女披着浸透海雾的斗篷出现在门口。她的嗓音依旧嘶哑如砂纸摩擦,喉间的潮纹在烛火下泛着奇异的光泽,那是多年与声波、地磁共鸣留下的印记。她缓步上前,将手中木盒轻轻放在案上,盒盖打开的瞬间,一股带着章鱼墨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没放弃。”李海女的声音低沉而凝重,青铜齿轮上凝结的紫色磁液结晶在烛光下闪烁,宛如凝固的血泪,“三个月前,有商船在琉球海域发现奇怪的磁暴,那些罗盘失灵的水手说,海面上漂浮着刻着十字的木板。”
徐岳原本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两簇即将熄灭的火苗突然迸发出光亮。他猛地挣扎着起身,枯瘦的身体在剧烈的动作下摇晃不已,阿砚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徐岳颤抖着抓起算筹,二十八宿星距刻痕硌进他嶙峋的掌心,磷火石的光芒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跳动,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成诡异的轮廓,宛如来自幽冥的算魂。
算筹在他手中飞速排列,紫微垣星图在沙盘上逐渐成型。可刚摆好阵型,筹身的磷火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