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声轰鸣。
李之藻抱着头呜咽:“赵二的儿子...他说今日辰时换班...”
徐光启望着王恭厂的方向,黑云已经漫过了报恩寺的塔顶。有烧焦的布料和断裂的木片从天上飘落,像场黑色的雪。他想起昨夜校对的《崇祯历书》,其中一页写着“恒星不变,人事无常”,此刻那页纸正从案头被风吹起,飘向漫天火光的天际,像只烧断了线的风筝。
怀里的璇玑玉彻底凉了下去,不再嗡鸣,不再发烫,只剩下满身裂纹,像块被遗弃在路边的碎瓦。徐光启将它轻轻放在案上,玉面映出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也映出窗外那片被火光染红的天。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锦衣卫在挨家挨户盘查。徐光启看见田尔耕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的官袍被烧了个大洞,露出里面绣着的蟒纹,手里提着个浑身是血的人,看背影像是赵二的儿子。
璇玑玉最后闪了下微光,随即彻底暗下去。徐光启忽然想起利玛窦临终前的叹息:“天会说话,只是人不愿听。”
他慢慢合上《远西奇器图说》,书页间的王恭厂地图上,红笔圈出的范围已经被黑色的火药灰覆盖。晨风吹过,带着浓重的硝烟味,卷走了案头最后一片未被烧尽的纸,也卷走了那句没能说出口的预言——
玉衡已倾,天道昭彰。
天工秘语:徐光启的预言暗线
第四章:血火星轨
李之藻的声音劈得像被狂风扯断的弦,他双手发颤地将璇玑玉按在紫檀木星图上。玉面未干的血珠突然活了过来,顺着烫金的星轨纹路蜿蜒游走,流过紫微垣时微微停顿,像是在犹豫什么,转瞬便急不可耐地扑向西南——在标注着“王恭厂”的位置,血珠骤然凝聚,咕嘟咕嘟地冒着细泡,竟聚成一团跳动的赤火,将星图上的“毕宿”二字灼出焦痕。
徐光启伸手去触,指尖刚碰到星图,就被烫得猛地缩回。那团血火明明是液态,却带着烙铁般的灼痛,连紫檀木的纹路里都渗出了焦糊味。他忽然想起万历三十八年地裂现场,老石匠临死前指着裂隙说的话:“星走血道,地火穿肠。”当时只当是疯话,此刻血珠勾勒的轨迹,与钦天监秘藏的《灾异星图》分毫不差,只是那图上的警示,被先帝用朱笔圈掉了。
“这是...”李之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星图上,竟被那团赤火瞬间吸了进去,“西洋人说的‘星轨共振’?”
“是天道示警。”徐光启的声音发哑,他抓起案头的铜尺,量着血火蔓延的速度。从毕宿到紫微垣,按西洋新法换算,恰好是三里地——那是王恭厂到紫禁城的距离。他忽然想起昨夜观测到的月晕,淡红色的光圈裹着月轮,像口悬在头顶的血盆,当时还以为是水汽折射,此刻才惊觉,那晕圈的直径,正与血火在星图上烧出的范围吻合。
窗外的天光毫无征兆地暗了下去。原本该东升的旭日被一团墨色黑云吞噬,那云来得极快,转眼间就压到了屋檐上,云团边缘翻滚着诡异的暗红,像烧红的铁水浇进了墨池。更奇怪的是没有风,院里的梧桐叶纹丝不动,只有那团黑云在天上急速旋转,转出个漏斗状的漩涡,正对着王恭厂的方向。
“拿望远镜!”徐光启猛地扯开抽屉,翻出那架缠着铜丝的西洋镜。镜片刚对上黑云,就看见无数细小的火星从漩涡里坠落,像天女散花般飘向京城西南角。他忽然想起王恭厂守军说的,最近总在夜里看见“天火流星”,当时只当是幻觉,此刻镜筒里的火星越来越密,竟连成了条火河。
璇玑玉突然从星图上弹起,“当啷”一声撞在青铜浑天仪上。最外侧的子午环应声断裂,铜屑飞溅中,徐光启看见玉面的二十八宿图正在融化,星纹像被烫化的蜡,顺着血火流动的方向淌成了糊。而那团聚在王恭厂位置的赤火,竟透出了隐隐的金光,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壳而出。
“大人!东厂的人来了!”院门外传来书童的哭喊声。徐光启撩开窗帘,看见十几个锦衣卫骑着快马冲进来,为首的正是田尔耕,他手里举着的令牌在暗天光线下泛着冷光,令牌上的“缉拿妖党”四个字刺得人眼疼。
“烧了星图!”徐光启突然喊道,抓起烛台就往紫檀木上按。火焰“腾”地窜起,舔舐着血火灼烧的焦痕,将那团赤火映得更加诡异。李之藻慌忙将璇玑玉揣进怀里,玉面烫得他直哆嗦,却死死不肯松手——那是汤若望用十斤火药换来的西域奇玉,也是他们唯一能证明预言的凭证。
锦衣卫踹开房门时,星图已燃成了灰烬。徐光启迎着田尔耕的目光,手里还捏着半截烧黑的木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