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水源……来自狼山融雪……”他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个螺旋,突然垂落,脖颈处的蛊纹重新亮起,只是颜色淡了许多——沈若谷的药终究起了作用,让这具躯体免于再次沦为傀儡。
苏眉的银镯链节突然指向东北方,磁石吸附的青铜粉末在案几上组成个简易地图。“狼山融雪汇成的溪流,正好从青铜城中心穿过,”她将醒神散的药渣撒在溪流位置,“如果能把盐场的饱和盐卤引过去……”
赵莽的目光落在《纪效新书》“水战篇”的“断水源”战术上。戚继光在批注里写着:“敌若依水而居,可借天时改其性,咸则饮绝,淡则病生。”旁边画的盐卤引流图,与苏眉的简易地图竟能重叠。
“准备出发。”他将残卷折成巴掌大,塞进贴身处,“王武带三十人扮成叶赫兵,用缴获的铁兽残骸作掩护;苏眉跟我走水路,带着盐场的卤水皮囊;沈先生留下,继续炼制醒神散,接应可能逃回来的被俘工匠。”
药铺外的雪地里,工匠们正在改装铁兽的残骸,将盐卤皮囊藏在齿轮箱的夹层里。赵莽摸着那名溃兵的脸颊,他已陷入沉睡,呼吸平稳了许多。沈若谷用银簪在他眉心点了点醒神散的药末:“等我们回来,就让他彻底醒过来。”
离开广宁卫时,赵莽回头望了眼城楼。那里的战鼓正按“乱敌点”的节奏敲响,老王的鼓声穿透风雪,像在为他们指引方向。他突然想起溃兵说的青铜城齿轮,那些转动的城墙或许再精密,也挡不住人心的力量——就像这醒神散,能唤醒被蛊惑的神智,也能唤醒沉睡的勇气。
狼山的融雪在山涧里汇成细流,赵莽踩着结冰的溪床前行时,苏眉的银镯突然发出嗡鸣。链节的磁石感应到上游的青铜气息,比铁兽残骸浓郁百倍,显然离青铜城不远了。《纪效新书》的残卷在怀中发烫,“边地篇”的青铜城草图旁,祖父的批注突然变得清晰:“城可固,心难防,得其门而入,则坚城如纸。”
夜色降临时,他们终于看见远处的青铜光芒。那座城果然如溃兵所说,城墙由巨大的青铜齿轮拼接而成,转动的齿牙间透出灯火,像头蛰伏的巨兽。城门口的铁兽雕像泛着冷光,双眼的位置确实有机关的缝隙,正随着齿轮转动微微开合。
赵莽将盐卤皮囊的导管接在溪流上游的隐蔽处,饱和盐卤顺着水流,正以肉眼难察的速度渗入青铜城。他看着《纪效新书》的“破城篇”,戚继光画的攻城路线图上,恰好有处与铁兽雕像机关对应的标记——那是当年明军工匠特意留下的“逃生口”。
“等子时齿轮转向。”他对苏眉低语,青铜城的齿轮转动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那时雕像的机关会打开换气,我们从那里进去。”
远处传来叶赫部的巡逻声,赵莽突然按住苏眉的肩膀,躲进块巨大的青铜残片后——那残片上的编号,与广宁卫军械局丢失的第一批青铜料完全相同。他想起溃兵的话,想起那些被俘的明军工匠,握着《纪效新书》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子时的钟声从青铜城传来,齿轮转动的方向果然开始改变。铁兽雕像的眼睛处,果然露出两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赵莽将醒神散的药粉撒在袖口,率先钻了进去,黑暗中,他仿佛听见无数被囚禁的心跳,正随着青铜齿轮的转动,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而广宁卫的药铺里,沈若谷还在熬制醒神散。药香飘出窗外,与战鼓的节奏交织在一起,像在为千里之外的同伴祈祷,也像在向那座青铜城里的同胞传递信号:别怕,我们来了,带着能唤醒你们的药,也带着能毁掉邪祟的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