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将分析记录贴在《纪效新书》的破洞处,用桑白皮纸小心裱糊:“这书经历了百年,墨汁的效力却丝毫未减,”他感叹道,“是因为每代守护者都在用心血养护啊。”
赵莽的伤口在墨汁的作用下愈合得很快,只是留下道淡红色的疤痕,像书册上的破痕。他常常在换药时,看着那本裂开却更显珍贵的兵书,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书破了不怕,只要墨还在,魂就还在。”
广宁卫的城楼从此多了道奇特的防御——士兵们用墨鱼汁和朱砂混合,定期涂刷城墙砖缝。当春风吹散最后一片积雪时,砖缝里长出的青苔都带着淡淡的墨香,据说连最毒的蛇虫都不敢靠近。
赵莽将书册的破页重新装订,特意保留了那道渗出墨汁的口子。阳光透过破洞照在案几上,在《纪效新书》的“总叙篇”上投下道光斑,照亮了戚继光的那句结语:“兵者,凶器也;书者,载道也。道存,则凶器可为护具。”
他知道,这场仗赢的不仅是计谋,更是祖先留下的智慧——那融入墨汁的心血,那写进兵书的勇气,那藏在字里行间的,比任何武器都更强大的,守护之道。而那本带着破洞的《纪效新书》,从此成了广宁卫最珍贵的宝物,它的裂痕里,流淌着永不褪色的墨香,也流淌着永不屈服的魂。
!第十章 内鬼现形
编号迷踪
广宁卫的雪地里,铁兽残骸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赵莽用匕首撬开最后一根传动轴时,玄铁轴承上的编号突然刺得他眼睛生疼——“泰昌元年 军器局监造”,这串新得发亮的印记,绝不是萨尔浒之战丢失的旧物,而是去年刚出厂的军备。
“这不可能。”他将编号拓印在《纪效新书》的空白页,墨迹与戚继光的朱批重叠时,纸页突然微微颤动。城防营的百户张谦恰好路过,看见拓印的编号脸色骤变,靴底在雪地上蹭出半尺深的沟,“赵百户,这些废铁还留着?不如烧了干净。”
苏眉的银镯链节突然缠住张谦的腰牌,磁石吸附的金属碎屑在雪地上组成个“贪”字。她前日检查军械库时,发现少了十根玄铁轴承,登记册上写着“锈蚀报废”,此刻却在铁兽残骸里见到了同款编号,只是末尾的校验码被刻意磨掉了。
“张百户去年负责押送过军备吧?”赵莽的刀鞘敲在传动轴上,编号的凹痕里渗出的不是锈,是带着桐油味的新漆——有人在刻意掩盖这些军械的新痕迹。《纪效新书》的“军律篇”从怀中滑落,戚继光用朱砂画的贪腐者画像,竟与张谦此刻的神情有几分相似。
沈若谷带着药童来处理伤兵,老大夫的银簪挑起块轴承残片,上面的淬火痕迹与明军军械局的新工艺完全一致。“这是用新炉炼的铁,”他指着残片内侧的螺旋纹,“戚将军改良的‘七次淬’工艺,只有现任军器局总管王显会用。”
张谦的喉结滚动着,突然拔出腰刀冲向城门,却被王武的破轴器绊倒。搜身时,从他靴筒里掉出封密信,蜡封上是叶赫部的狼头标记,里面用汉、满两种文字写着:“十根轴承已收到,后续再送二十根,价码照旧。”
“王显……果然是他。”赵莽捏着密信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军器局总管王显是万历末年的武进士,去年曾以“查验城防”为名来过广宁卫,当时就对破轴器的玄铁轴承格外关注。《纪效新书》的夹层里,还夹着祖父留下的字条:“今之军器,需防内鬼。”
夜色降临时,城防营的士兵在张谦的住处搜出个密室,里面堆满了叶赫部的财物,最显眼的是块刻着狼头的金锭,重量与十根玄铁轴承的市价相当。密室的墙壁上,用桐油写着交易记录,最新的一条是“泰昌元年冬,送玄铁二十,换狼山通道图”。
“他们想借道狼山奇袭青铜城?”苏眉的银镯在地图上划出路线,狼山的隐秘通道正是通往母蛊巢穴的捷径。赵莽突然想起那名被唤醒的溃兵说的话,青铜城的水源来自狼山融雪,若被叶赫部截断,破母巢的计划就会落空。
赵莽让人将张谦看押在军械库,自己带着密信和轴承残片连夜赶往辽东巡抚府。雪地里的马蹄声敲打着冻土,他怀里的《纪效新书》像在发烫——戚继光在“防奸篇”里写的“内鬼之祸猛于敌”,此刻字字都成了现实。
巡抚袁可立看到编号时,指节捏得发白。^萝+拉+暁-说¨ ~埂¨薪/醉^全′他案头的弹劾奏章里,正好有份关于王显倒卖军备的匿名举报,只是缺乏实证。赵莽带来的轴承残片与军器局的出库记录比对后,末尾被磨掉的校验码处,露出了王显特有的刻痕——那是他当年考武举时留下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