膛线一致,也和汉人匠人被逼着刻下的方向一致。
“归汉营不该是这样的。”沈砚之的声音很轻,“你们拧成一股绳,是为了活下去,不是为了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黑影的动作顿住。铁管“当啷”落地,露出张布满烧伤的脸,左额的疤痕正是螺旋状的,像被滚烫的炮管烫过。
“我只是……想让他们记住。”他突然跪坐在地,泪水混着脸上的灰流下,“记住那些被熔炉烧掉的名字,记住螺旋不仅能杀人,也能……”
沈砚之捡起铁管,对着月光举起。内侧的螺旋在光里投下阴影,像串连在一起的环。他想起佛郎机炮的另一个用处——除了杀人,也能守护城池,就像这螺旋,既能成为复仇的利器,也能是铭记的符号。
“把铁管交给衙门。”沈砚之将刀入鞘,“让所有人都看看这螺旋,不是为了恐惧,是为了记住:我们为何而活,又该如何活下去。”
晨光漫进破庙时,铁管被摆在沈阳卫衙门的正堂。七个死者的卷宗旁,添了本新的账簿,上面记着二百七十个汉人匠人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小小的螺旋,这次是逆时针的,像在挣脱仇恨的枷锁。
沈砚之望着窗外新生的太阳,突然发现老槐树的落叶上,螺旋状的锯齿正对着阳光,在地上拼出个完整的圆——像在说,仇恨会留下伤口,但铭记可以开出花来。
这场由螺旋切口引发的血案,终究成了面镜子,照出了战争里最残酷的真相:杀人的从不是武器的纹路,是人心底那股拧成死结的恨。而解开它的,或许正是那道螺旋——只要换个方向,就能从复仇的闭环里,转出条新的路来。
雷火齿痕
赵莽的指甲在尸体颈间划过,黄铜粉末蹭在指尖,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他凑近鼻尖轻嗅,那股混着海盐与松香的气息,与三年前截获的西班牙商船佛郎机零件如出一辙——那年他乔装成商人,在厦门港亲眼看着葡萄牙工匠用这种黄铜铸造炮管,碎屑落在甲板上,也是这般暗哑的金色。
“取火折子来。”他头也不抬,声音压得比验尸房的漏雨还低。仵作哆嗦着点燃火绒,赵莽捏起一点黄铜粉末凑过去,绿幽幽的火苗突然窜高,粉末炸开的光团里,竟能看见细碎的螺旋纹路,像被揉碎的炮膛膛线。
第七具尸体的颈骨裂痕在烛光下像道狰狞的沟壑。赵莽用银探针拨开皮肉,骨缝里卡着的金属碎屑突然反光,在蜡盘上投下极小的齿轮影子——齿牙尖利,咬合处带着细微的磨损,绝非寻常刀剑能留下的痕迹。
“大人您看!”仵作突然惊呼。窗外炸响惊雷的刹那,尸体颈骨的裂痕处亮起淡绿色荧光,原本模糊的骨纹在雷光中显形:一圈圈精密的齿轮相互咬合,顺时针螺旋的齿痕沿着颈椎蔓延,连齿距都分毫不差,随雷声消散而隐去。
赵莽的后背泛起寒意。他摸出袖中藏着的半片佛郎机炮零件——上月从西班牙传教士寓所搜出的,子铳尾端的齿轮纹路与骨缝碎屑完全吻合,只是零件上的齿轮更粗壮,像放大版的凶器。
“备马,去城西天主教堂。”他将银探针扔进药箱,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梁上的蝙蝠,“那些齿轮,只有懂西洋机械的人才刻得出来。”
教堂的彩绘玻璃被暴雨浇得透亮,耶稣受难像的阴影里,赵莽的手按在那架巨大的自鸣钟上。钟摆摇晃时,齿轮转动的咔嗒声竟与探针划过骨缝的频率一致,仿佛有台无形的绞刑架正在钟楼深处启动。
“赵大人深夜到访,是为那些断颈的官员?”传教士的黑袍在烛火里浮动,指尖划过钟面的黄铜刻度,“他们的骨头,像被钟里的齿轮碾过,对吗?”
赵莽猛地拔出行刺,刀光劈开钟摆内侧的暗格——里面藏着个巴掌大的铜制绞架,数十个微型齿轮咬合着,转动时,架上的小铁人颈部会浮现螺旋状血痕,边缘簌簌落下的黄铜粉末,与尸体伤口的残留物一模一样。
“这叫‘忏悔轮’。”传教士的汉语带着卷舌音,转动发条的手指骨节突出,“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用它处死异端,齿轮转速调至最快时,能在颈骨上刻出完美的螺旋齿痕。”他突然按住赵莽的刀,“但大人该问的是,谁偷走了七套轮组?”
雷声再次炸响时,钟楼底层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赵莽跟着传教士冲下去,火把照亮的景象让他攥紧了刀柄:数十个汉人匠人正围着熔炉锻造齿轮,铁砧上的半成品齿牙泛着冷光,齿距与螺旋角,与尸体颈骨的荧光印记分毫不差。
“张守备他们,当年逼我们造佛郎机炮时,就用这玩意儿吓唬人。”领头的匠人举着沾血的齿轮,齿牙间的荧光石粉末在雷光中闪烁,“我爹不肯在炮管刻螺旋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