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延伸到街对面的槐树,轨迹的尽头,十二齿的印记清晰得像印章。赵莽跟着痕迹追到巷口,发现个被蜡油裹住的铁钩,钩尖的倒刺里缠着块布料,是西班牙商栈守卫的制服碎片。
正屋的油灯突然集体爆燃。铁丝灯芯熔断的瞬间,照亮了檐角血滴子的真面目:蜡质外壳下,齿轮的螺旋纹里嵌着细小的蜡珠,每个蜡珠都对应着一处颈椎骨的薄弱点——这是刘顺之藏在杀戮工具里的慈悲,用蜡珠的熔点提醒后人,如何让这杀人利器提前失效。
账房先生颤抖着翻开血写的账册,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被溶蜡烫出个十二齿的印记。“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先生的指尖划过印记的缺口,“刘顺之说过,‘蜂蜡能封存真相,也能困住杀机’——这预警线,是他留给我们的钥匙。”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赵莽小心翼翼地取下檐角的血滴子。蜡质外壳已经硬化,像件透明的铠甲,里面的齿轮保持着卡壳的姿态,第七、八齿之间还缠着半截浸蜡棉线,朱砂的红光在晨光中渐渐褪去,露出棉线原本的白色——像道被救赎的伤痕。
他们在商栈屋顶的发射架上,找到了更多证据。架台的凹槽里残留着蜂蜡,与预警线上的成分完全一致,旁边的记事本用西班牙文写着“蜡阻,需改参数”,字迹被蜡油晕染,像幅被泪水浸湿的图纸。
离开府邸时,赵莽看着满地的蜂蜡痕迹。这些透明的线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记录着铁链的轨迹,也记录着一场被提前阻止的谋杀。他想起刘顺之在赫图阿拉地宫留下的银玺,想起那些浸蜡棉线缠住齿轮的瞬间,突然明白:有些技术的弱点,是发明者故意留下的;有些杀戮的终止,源于制造者内心最后的良知。
账房先生将血写的账册递给赵莽,封面上的蜡印已经干透,十二齿的轮廓里,能隐约看见“顺之”两个字的刻痕。这或许就是整个阴谋最温柔的注脚——一个用齿轮设计杀戮的匠人,最终用蜂蜡和棉线,为自己的罪孽画上了休止符。
晨风中,浸蜡的棉线在院墙上轻轻飘荡,像无数根透明的琴弦。赵莽知道,这场由蜂蜡和齿轮组成的较量,其实是两种文明的对话:西洋的精准与中式的智慧,在浸蜡的棉线上相遇,最终不是以杀戮收场,而是以一种古老的方式——用自然的熔点和人工的匠心,共同阻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罪恶。而那些留在青砖地上的蜡痕,会像个永恒的提醒:再锋利的齿轮,也敌不过人心深处那点不肯熄灭的、向善的微光。
双牌匠人
血滴子落地的闷响被雨声吞掉一半时,赵莽正蹲在账房先生府邸的西墙下。浸蜡棉线组成的网在风中剧烈震颤,第七股线的铜铃发出急促的红光,朱砂与铁器反应的噼啪声里,混着齿轮卡壳的刺耳摩擦——比预计的提前了0.3秒。
“没切断!”小周的喊声裹着雨珠砸过来。账房先生捂着脖子滚到门后,浅痕里渗的血珠在蜡地上滚成串,像被掐断的红线。血滴子的斗状炮管卡在檐角的雀替上,铁链绷得笔直,第七、八齿的缺口死死咬住根棉线,线的末端系着的铜铃还在红光里摇晃,铃舌上的“裕”字被血染成了黑红色。
赵莽顺着铁链的轨迹望去,贝勒府塔楼的窗口闪过个黑影。那人收链的动作极快,却在铁链末端的铁钩上留下了片布料——藏青色的绸缎,边缘绣着半只狼头,针脚的密度与后金贝勒府文书的字迹间距完全一致。
“追!”他拽着棉线往巷口冲,线轴转动的声音像在倒带。三天前布置蜂蜡预警线时,特意在贝勒府方向留了道“蜡沟”,此刻沟里的十二齿印记正泛着水光,从巷尾直指向塔楼的石阶,每个印记的缺口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像串指路的箭头。
塔楼的木门虚掩着,门轴的润滑油混着蜡油,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漩涡。赵莽摸到腰间的短铳,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突然听见顶楼传来齿轮复位的咔嗒声——与钟楼机械室的核心齿轮频率分毫不差。
“刘顺之!”他踹开顶楼的门,雨声瞬间灌进来。穿藏青绸缎的人正背对着他调试发射架,袖口的狼头在闪电中亮了亮,转身的瞬间,腰间晃出块腰牌,玄色的牌面在雷光里显出“锦衣卫”三个字,边缘的云纹被雨水浸得发涨,却仍能看清那是万历年间的制式。
血滴子的齿轮还在他脚边转动,卡壳的缺口处缠着半截棉线。刘顺之的手指在齿轮上摩挲,动作像在给受伤的动物包扎,“这缺口留宽了0.1分,”他的声音比雨丝还轻,“就是等着被棉线卡住的。”
赵莽的短铳对准他的胸口,却看见他袖口狼头的眼睛是块空心的绣布,里面藏着张纸条——晋商分号的银矿地图,标注着“明廷密道”的位置。“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