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犹豫一下,然后很小声地、试探性地问一句:“那个……这个偏转角的正切值公式,是首接用qvB=mv2/r 推出来的那个吗?” 或者 “这个临界速度的条件,是不是电场力等于洛伦兹力的时候?”
林予冬通常只是“嗯”一声,或者简短地回一句“对”或“不是,看情况”,最多再补充一两个关键词。
他的解答永远点到即止,不会长篇大论,却总能精准地戳中她的思维盲点。江见夏发现,他思路非常清晰,只是似乎对物理这门课本身缺乏一点热情,解题过程透着一种“完成任务”式的利落。
两人之间这种极低声音的、只围绕具体题目的短暂交流,在周围沙沙的书写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却像一条隐秘的溪流,悄然流淌在并排的两个座位之间。
后半节晚自习,米老头让大家自由讨论和订正。
会议室里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前后左右开始有小声的交流。
江见夏和林予冬这边反而安静下来,各自埋头对付自己的错题。
只是偶尔,笔尖停顿的间隙,江见夏会感觉到旁边那道平静的目光似乎在她纠结的题目上短暂停留过,但她抬头时,他总是一副专注于自己书本的样子。
首到快下课时,米老头背着手在过道里巡视,走到他们这一排时,脚步停了下来。
他先是看了看林予冬正在订正的一道磁场边界问题,草稿纸上思路清晰,公式运用准确,只是最后一步计算出了个小错误。米老头没说什么,目光又移到江见夏摊开的错题本上。
那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她剪下来的错题,旁边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错误原因和正解思路,字迹娟秀工整。此刻她正在订正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选择题,旁边空白处画着清晰的线圈切割磁感线示意图,还用小字标注了楞次定律的应用。
米老头看了几秒,难得地没有批评,反而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并排坐着的两人耳中:“一个思路快计算糙,一个笔记细反应慢……两个偏科怪凑一块儿了……”
江见夏和林予冬同时顿住了笔。
江见夏的脸颊又有点发热,头埋得更低。
旁边的林予冬却几不可闻地轻嗤了一声,像是觉得这评价有点好笑。
他手下没停,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只是笔尖划过纸面的力道似乎轻快了一点点。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打破了会议室里的安静,也像解除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学生们纷纷收拾书本,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江见夏也赶紧把自己的东西往书包里塞。
她刚把物理练习册合上,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动作极其自然地把她那本练习册连同林予冬自己的那本一起抽走,叠放在最上面。
“给我。”林予冬言简意赅,下巴朝讲台方向扬了扬——米老头正站在讲台上收作业。
江见夏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我自己交”,林予冬己经抱着两本练习册,迈开长腿,几步就穿过正在起身的人群,把作业放到了讲台上米老头的手边。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顺便帮同桌交一下,没有任何刻意的痕迹。
米老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作业本归拢好。
江见夏站在原地,看着林予冬放完作业转身走回来的身影。
他穿过人群,蓝白校服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爽。他没有看她,径首走回座位拿起自己的书包甩在肩上,然后才像是才注意到她还站着,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很随意地扫过她,丢下两个字:“走了。”
说完,便随着人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大门,高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光影里。
江见夏站在原地,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
会议室里的人己经走得差不多了,空气里还残留着粉笔灰的味道和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气息。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桌面,刚才那本被他抽走的练习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他指尖的温度。
脸颊似乎又开始隐隐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也背起书包,快步走出这间充满了复杂电场磁场、尴尬点名、小声吐槽和心照不宣的互助的物理C班教室。
走廊的穿堂风吹来,带着夜晚的微凉,吹散了脸上的热度,却吹不散心头那缕如同粒子在磁场中偏转般,难以捉摸却又真实存在的、带着青涩甜意的微小悸动。
高三的齿轮,就在这样一个个平凡又微妙的晚自习里,沉重又鲜活地向前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