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砚修那句“一家西口去裴家”的提议，像一颗炸弹在钱钰锟脑子里炸开，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o>微*,趣￠小??￥说} ?·¨无μ/错±?<内@>%容=他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滑落，滴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荒谬、恼怒、一丝被刺中的茫然……各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变幻，最终化为一声粗重的喘息。

“你……” 钱钰锟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被冒犯的沙哑，“你小孩子懂什么！胡闹！去裴家？你妈她……” 他想说“你妈她恨不得离我八丈远”，想说“你哥连正眼都不看我”，更想说“裴家那个老头子能给我好脸色？” 但所有的话，在对上小儿子那双清澈见底、盛满了纯粹期盼的眼睛时，都堵在了喉咙里。那眼神像一面镜子，照得他那些成年人的世故和逃避无处遁形。

钱钰锟烦躁地把酒杯重重顿在吧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扯开领带，像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在光洁的吧台前烦躁地踱了两步。落地窗外的璀璨夜景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客厅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钱砚修没有退缩，依旧站在原地，像一棵柔韧的小树，安静却固执地等待着父亲的回应。′5-4¨k`a_n^s\h,u,.\c¨o/m·他看着父亲烦躁的背影，忽然又开口了，声音轻轻的，却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了钱钰锟另一处他自己都忽略了的“失误”上：

“爸，” 钱砚修的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仿佛洞察一切的“了然”，“你是不是……还没给妈妈发新年红包啊？”

钱钰锟猛地转过身，像是被踩了尾巴：“红包？我给她发红包干嘛？！” 他语气冲得很，带着一种被戳破的恼羞成怒。他确实没发。往年……似乎也没这个习惯？分居这么多年，除了必要的抚养费，他几乎不和裴音有任何金钱之外的往来。红包？那太亲密了！像……像他们还是一家人的时候。

钱砚修看着他爸那副“理所当然”又带着点“被抓包”的别扭样子，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甚至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轻轻摇了摇头：

“唉……爸爸，你真是不懂浪漫。”

“浪漫？！” 钱钰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儿子“教训”的荒谬感，“老子需要懂那玩意儿？钱才是硬道理！红包？老子……” 他习惯性地想用“老子当年如何如何”来为自己辩护，找回一点父亲的威严和面子。¨狐,恋￠文·学\ ^最?新.章^节?更/新\快/

“当年我追你妈的时候……” 钱钰锟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洪亮，带着一丝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的得意，仿佛要证明自己并非不懂风月。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年轻气盛的他，捧着大束俗气却昂贵的玫瑰，开着拉风的跑车等在裴音学校的门口，用最首接最笨拙的方式表达着炽热……那些画面带着青春的喧嚣和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这追忆的洪流仅仅开了个头，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骤然卡住。后面是什么？是裴音蹙起的眉头？是她那句清冷的“钱钰锟，你能不能别这么张扬？” 还是……后来无数次的争吵、失望、以及最终冰冷的分离？

钱钰锟脸上的得意和追忆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他张着嘴，后面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那些曾经被他视为“壮举”的追求，在时光和失败的婚姻滤镜下，突然显得那么幼稚、那么……不合时宜。一股难言的狼狈和刺痛猛地攫住了他，让他脸上那点强撑的气势瞬间垮塌，只剩下一种被时光嘲弄的窘迫和苍凉。

客厅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那戛然而止的半句话，像一个巨大的、尴尬的省略号，悬在父子之间。

钱砚修一首安静地看着父亲。从父亲那骤然拔高的声音，到追忆时一闪而过的得意，再到此刻如同被掐住脖子般的狼狈和沉默。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父亲情绪的巨大转折点。少年人的好奇心和对父母过往天然的探究欲被彻底勾了起来。

他歪了歪头，那双酷似裴音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点点促狭的光芒，故意用那种带着点“臭屁”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语气追问：

“嗯？爸爸，继续说啊？” 他甚至还往前凑了半步，像个等着听精彩故事的小孩子，“当年你追妈妈的时候……怎么了？快说说嘛！”

“怎么了”这三个字，被他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刨根问底，精准地戳在钱钰锟此刻最不愿面对也最无法言说的痛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