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的“学术修罗场”。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两人讨论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但并未完全停止。钱砚修正就一个细节与林骁骁低声争论,目光却敏锐地瞥向楼梯口。
钱三一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那里。依旧是深灰家居服,空水杯,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冰冷剪影。感应灯的光线勾勒出他清俊却毫无表情的侧脸。他沉默地走下楼梯,走向饮水机。
这一次,钱砚修清晰地捕捉到了。在钱三一接水转身、视线自然扫过客厅的瞬间,他那双如同寒潭碎冰般的眼眸,极其短暂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在茶几上那枚小小的、绣着云纹的碎瓷锦囊上,停顿了零点几秒。
那停顿是如此短暂,若非钱砚修全神贯注地观察,几乎会错过。钱三一的眼神依旧毫无波澜,仿佛只是视线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但钱砚修的心跳却漏了一拍——不是错觉!哥哥对这个锦囊,有反应!
钱三一端着水杯,步履平稳地重新踏上楼梯。身影即将隐入二楼的阴影时,他冰冷无波的声音,如同细小的冰凌,再次精准地落下:
“吵。”
咔哒。房门关闭。强大的制冷源再次启动,将楼下的热烈瞬间冻结了几分。
林骁骁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你家这座冰山,制冷效果真是……登峰造极。”
钱砚修却没接她的话茬。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楼梯拐角处,眉头微蹙,若有所思。锦囊……钱三一为什么会对它留意?是因为它本身精致?还是……因为外婆林婉芝给的时候说过的话?——“砚修啊,这碎瓷片是你小时候打碎的,外婆找人一点点修复好了。世上没有破镜不能重圆,只看有没有那份心。” 难道……哥哥冰冷的外壳下,对“修复”和“重圆”,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这个念头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喂!回神了!” 林骁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他的思绪,指了指摊开的资料,“冰山走了,战场继续!来,说说你打算怎么把谶纬这条线织进去?具体引用哪些史料?别想蒙混过关!”
钱砚修被她拉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将关于哥哥的思绪压下。眼下,是论文的战场!他看向林骁骁,眼神重新燃起斗志,拿起笔,指向文稿上刚刚写下的一行新思路:“急什么?看着!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织网’!就从《东观汉记》里那条关于‘赤气贯宫’的诡异记载切入……”
灯光下,笔尖再次在纸页上疾驰,思维的碰撞重新点燃。栗子的暖香与史海的硝烟依旧在无声地弥漫、交融。而在二楼紧闭的房门内,钱三一端着水杯,静静地站在窗边。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他低头,看着杯中平静的水面。玻璃杯壁冰凉,清晰地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只是,在那冰冷的镜片之后,无人看见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随着楼下隐约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带着某种熟悉温度的锦囊影像,无声地扩散开来。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夜,在无声的硝烟与冰层下细微的涟漪中,继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