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几步走到茶几前,手指用力戳在那份通知上,“讨论课题讨论到需要他帮你入选?还是讨论到需要他为你落选?!陈静,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入选的是你!不是他!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不够格!说明你之前的犹豫和心软差点毁了自己的前途!”
“妈,不是这样的!他的能力……” 陈静急于辩解。
“能力?” 沈教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骨的失望和掌控欲,“他的能力就是一次次把你拖进麻烦里!刘建明的事才过去多久?那个‘R’的照片风波你忘了?他那个家庭,看着光鲜,谁知道藏着什么龌龊!他父亲是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他母亲裴音,一个搞艺术的,能教出什么稳重的孩子?钱三一?那就是个不通人情的书呆子!你跟他们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
“妈!你怎么能这样说别人!” 陈静脸色煞白,被母亲刻薄的言辞刺得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紧紧护住了口袋,仿佛那块素色手帕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一首沉默的陈主任终于放下报纸,沉声开口:“静静,你妈妈话虽重,但道理没错。你现在是关键时刻,全国赛,甚至以后保送顶尖学府,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钱砚修这孩子……优秀是优秀,但太复杂,太能惹事。你们不合适。”
“爸!我们只是同学!是竞争对手!现在……最多是课题合作者!” 陈静的声音带着哭腔,感到巨大的委屈和无力。
“合作?” 沈教授捕捉到这个词,眼中的怒火更盛,“你还想跟他合作?!陈静,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他落选了!他没资格去全国赛!你跟他合作什么?扶贫吗?!我告诉你,立刻!马上!给我终止这个所谓的‘合作’!把你的课题给我拿回来自己做好!离他远点!听到没有!”
“妈!这是我的学术研究!我有权利选择合作对象!” 陈静终于爆发了,积压的情绪冲垮了理智的堤坝,“钱砚修的能力有目共睹!他落选……那只是……只是……” 她说不下去了,她甚至不知道钱砚修落选的具体原因。此刻,这个消息本身就像一记重锤,砸得她头晕目眩。落选了?那个在图书馆门口沉静等待、在研讨室里思维犀利如刀的钱砚修……落选了?
“只是什么?只是评委有眼无珠?” 沈教授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陈静几乎窒息,“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研究的那个什么‘制度僵化’、‘权力博弈’,太尖锐!太负面!评委要的是能代表学校积极形象、稳妥有前途的课题!不是他那种充满批判和‘人性困境’的灰色调!你懂不懂?!他性格里的不安分、爱惹事,连带着他的研究都带着风险!你跟他搅在一起,只会被他连累!”
沈教授的话像冰冷的毒蛇,钻进陈静的耳朵。她看着母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父亲沉默却认同的眼神,巨大的失望和疲惫席卷了她。为了前途……是啊,她是为了前途。在“R”照片风波后,在母亲的眼泪和“前途尽毁”的警告下,她选择了退缩,选择了用最决绝的方式(退回手帕)划清界限,保护自己看似光明的未来。如今,她刚刚鼓起勇气迈出一步,试图在学术的净土上重建某种联系,现实就给了她最残酷的一击——他落选了,而她被母亲指着鼻子警告“离他远点”。
口袋里的素色手帕变得冰冷而沉重,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皮肤,也烫着她的心。她放弃了辩解,放弃了争论,巨大的无力感让她只想逃离。她猛地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陈静缓缓滑坐到地上。外面,母亲严厉的训斥声和父亲劝解的低语隐约传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她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素色手帕。棉布柔软的触感此刻却像砂纸般磨人。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泪水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她只是想纯粹地追求学术,想和那个同样在知识殿堂里闪耀的人并肩而立,为什么就这么难?家庭的期望像沉重的枷锁,过往的伤痕像冰冷的刺,而那个被她推开、又被她尝试重新靠近的人……落选了。
他此刻……会是什么心情?那个在图书馆门口,用沉静目光告诉她“你值得”的人……得知自己落选的消息时,会是怎样?
一种尖锐的、混杂着愧疚、心疼和更深重迷茫的痛楚,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那块被她攥得变形的素色手帕,无声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颗被泪水浸透、却依然无法安放的心。